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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這些念頭在褚揚心中,只不過是剎那時間就掠過了,他抱拳行禮,道:「久違啦!彭兄這是從何處來的?」

  金笛書生彭逸回了一禮,緩緩道:「兄弟今日見到褚兄,竟泛起恍同隔世之感,唉!」

  褚揚笑聲漸弱,心頭也湧起無限感觸。他也是大有心事的人,只不過他年紀較大,又曾經踏遍天下,所以能夠隱藏起自己的感情,輕易不會流露。然而此刻他那低弱的笑聲中,竟含蘊得有無限寂寞惆悵之意。

  彭逸又道:「兄弟正愁找不到褚兄,不緣在此處碰上,當真湊巧得很。」

  褚揚精神一振,道:「彭兄找我有甚麼貴幹?」

  彭逸點點頭,道:「有一件事,非褚兄幫忙不可。」他苦笑一聲,又道:「褚兄不必疑惑,此舉在你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也不會傷害任何人,只除了兄弟在外。」

  褚揚更為疑惑,但看他的意思似是還未到說出來的時候,心念一轉,道:「彭兄的話不易猜測,只不知你是不是想進去與裴淳兄伉儷見面?」他暗想這個疑團若是落在薛飛光手中,定能參詳得透,所以有此一說。

  彭逸向大門望上一眼,嘆一口氣,道:「當然要見見他們,不過還是等褚兄幫過兄弟之後,才去見他們的好。」他伸手拉住褚揚,向對面的圍牆走去,到了切近,一躍而過。褚揚放眼一望,但見圍牆這一邊,乃是一座極寬大幽雅的花園。

  ▼第五十四章 師徒情深

  彭逸竟熟悉此地的道路,一徑帶他走到一座亭子裏,但見四下被假山流水及扶疏的花木圍繞,甚覺清幽。他又嘆息一聲道:「兄弟在此處已度過一宵,這一夜當真比一年還長。」

  褚揚很明白他說的就是昨夜,因為昨夜是薛、裴二人的洞房花燭夜,所以在他這個情場失意之人而言,這一夜當然十分難熬。他尋思了一下,便道:「兄弟雖是明白彭兄的心情,卻不知與幫忙之事有何關聯?」

  彭逸道:「兄弟本來有法子阻止薛姑娘嫁給裴兄,但我卻沒有任何行動,只在這座亭子之內躺了一日一夜。正因此故,我才須得褚兄幫忙。」

  褚揚聽了更加不解,勉強笑道:「彭兄如此成全他們,這犧牲不可謂不大了。只不知你有何法可以阻止這件喜事?」

  彭逸沉重地道:「兄弟乃是奉了辛仙子之命趕來。辛仙子一方面嚴命辛姑娘盡力破壞此事,另一方面又以李星橋老前輩的性命威脅裴兄,迫他延擱婚期。」

  褚揚大吃一驚,道:「原來如此,若是你在婚禮之前發動,這兩重阻止果然可以使他們不能結合。」

  彭逸說道:「以辛仙子的計算,兄弟無論如何耽擱法都能在婚期前趕到,但兄弟想過又想,總覺得不能拆散他們這一段姻緣,所以終也大膽違令。」

  褚揚道:「然則彭兄回去如何交待呢?」

  彭逸又道:「兄弟自思唯有一個法子可以推卸責任,那就是兄弟跌斷了一隻腳,無法趕路。」

  褚揚大吃一驚,道:「你要我打斷你一條腿麼?」

  彭逸道:「正是如此,只不知褚兄肯不肯幫這個忙?兄弟雖是能夠自行擊折腿骨,但自己下手的話,恐怕瞞不過辛仙子之眼。」

  褚揚激起無限憐憫,嘆一口氣,道:「你為何要這樣做?你既然暗戀薛姑娘,何不依令拆散他們,如此你還有機會。」

  彭逸道:「兄弟也曾想過千萬遍,但總敵不過一件事,那就是我深知薛姑娘心中愛的是裴兄,而我愛的是她。我既然愛她,自當使她美夢實現,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褚兄你說對也不對?」

  褚揚惘然道:「你做得對,不過卻苦了犧牲之人。唉!像彭兄可當得上是善於用情的人了。」

  他的目光落在彭逸腿上,心想他要腿骨折斷得有如跌斷的一般可說是找對人了。我只須使出一種手法就可以辦到。

  彭逸說道:「請褚兄下手吧,若是此舉瞞不過辛仙子,兄弟損失的不止是一條腿,恐怕連命也得賠掉。」

  褚揚頷首道:「這話說得不錯,但還須準備一些夾板繃帶之類的用物,並且須得煮點藥物敷貼。否則你這條腿說不定真保不住。」

  彭逸道:「一切都準備好啦!」說時,走到亭外一處樹叢中,取了許多物事進來,正是夾板等物。他又道:「但兄弟自思若是要保存一命,只有在接骨捆縛夾板之時,把斷骨之處錯開一點,雖然終身變成跛子,但此舉定可瞞過辛仙子無疑。」

  褚揚不能不同意他的說法,可是此舉未免對他太殘酷了。心想裴、薛夫婦在歡樂之餘,可曾知道有人為他們作如此重大的犧牲?

  彭逸的舉止甚為瀟灑,因此褚揚更感到觸目驚心,忖道:「如此瀟灑風流的人物,往後跛了一腿,這等痛苦恐怕比殺死他還甚呢!」

  不久,一切停當,彭逸道:「有勞褚兄下手。」

  褚揚伸手從他膝蓋摸起,摸到一處,道:「咱們都沒帶止痛之藥,倘若彭兄乃是普通之人也還罷了,只須一陣劇疼就可以昏過去。但彭兄武功高強,決計不會昏倒,這樣在包紮之時,定然疼痛難當。」

  彭逸微微一笑,道:「兄弟倒要瞧瞧肉體之痛,會不會比心中之痛厲害些?」這話說得血淚斑斑,令人不忍多想。

  褚揚道:「我看還是先使用點穴手法為是。」說時,伸手一點,彭逸頓時失去知覺。

  褚揚把彭逸身軀放在地上,胖胖的面上不由得沁出汗珠。他又找到那一處地方,當即提聚功力,舉起手掌。但他這一掌竟遲遲不曾砍落,並非他沒有把握而不敢下手,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所以陡地停住。緊接著他迅快離開此亭,匆匆越過圍牆,奔到裴宅大門。

  他敲動門環,一個僕人出來開門,認得褚揚乃是在喜事中幫過忙的人,便很快的進去向裴淳報告。裴、薛兩口子一同出來,薛飛光今日已作少婦打扮,可是那雙大大的眼睛和兩個酒渦,使人仍然感到她還是個頑皮的少女。

  她的動作力求端莊穩重,但褚揚笑聲一起,她也就恢復了往日的輕鬆活潑。道:「褚大哥此來,一定有甚麼要緊之事,快說來聽聽。是不是令師妹有了麻煩?」

  褚揚道:「不錯,但還有一件事卻是你想不到的。」

  薛飛光頰上酒渦稍歛即現,笑道:「不錯,我倒沒想到連辛姐姐也發生了麻煩。」

  褚揚道:「事情雖是與她有點關係,但發生麻煩的人不是她,而是金笛書生彭逸兄。」

  薛飛光沉吟道:「若是如此,她的麻煩還在後頭,只不過你現下尚未知道而已。現在請褚大哥說出彭兄之事吧!」

  褚揚把彭逸如何擔當起違令的責任之事說出,最後道:「我下手之際,突然考慮到你也許有法子使他保全那條腿,所以迅即趕來。」

  裴淳大驚道:「原來如此,咱們可把彭兄連累慘啦!」

  薛飛光道:「他如此維護我們,此恩深重,我一定得想個法子替他卸責。其實他這條苦肉計亦非萬全之策呢!」

  她皺起眉頭想了一會,最後點頭道:「唯有如此才行得通,但此舉卻不免打擾他老人家。」

  裴淳又吃一驚,道:「誰?可是我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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