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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她快慰地大笑數聲,又道:「我將使他們在成親之日見面,那裴淳不是大膽任性之人,決計不敢鼓動薛飛光私奔。若然換了別的人,我可就不敢讓他們在洞房之前見面了。」

  路七聽得呆了,半晌方道:「姑娘這一手實在厲害不過。」

  辛黑姑道:「我現在正考慮挑選哪一個做薛飛光的丈夫,若是你或慕容赤的話,三姑定必答允。」

  路七不敢做聲,他心坎中只有兩個女孩子的影子,一是辛黑姑,一是薛飛光。但這兩個女孩子怎麼說都輪不到他,所以他從來不去多想。現下辛黑姑這麼一說,他雖是當世一流高手,也不由得心情緊張萬分,手心沁出冷汗。

  他是在想倘若選中了自己,而自己又是知道這內幕的人,到其時該怎麼辦?把薛飛光雙手奉還裴淳吧?心中又捨不得。若是不顧一切的佔取她,好像又沒有意思。

  他正在為難之時,只聽辛黑姑又道:「但你們都不及格,因為薛飛光嫁給你們,仍算是嫁到匹配之人。讓我想想看……」

  過了片刻,她大喜道:「有了,最近專門負責傳遞消息的老黃正是合適不過的人選,論起他的出身,乃是鏢行中相當有名氣的人,又甚是富有。髮妻已於數年前亡故,至今中饋猶虛。」

  她說話之時,路七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此人長得相貌醜陋,年約四旬左右,舉止粗俗,全無風度可言。還有就是視財如命,故此有個「守財奴」的外號。此人在鏢行中雖是知名之士,姓黃名達,但側列於高手群中,自然卑不足道。

  他不禁大大地替薛飛光不平起來,道:「老黃相貌武功都不行,薛三姑焉會應允?」

  辛黑姑道:「你等著瞧吧!薛三姑定必欣然應允這頭親事無疑。」

  ***

  靜居於廬州城內一座宅院內的薛飛光這一天心緒不寧,當下袖占一課,頓時芳容失色,五內無主。

  原來課象之中主紅鸞星動,而且主在半個月內即可成就。使她芳容失色的是婚姻的對象決不是裴淳,她僅須參詳出這一點就足夠使她心碎腸斷了,再無心緒細細參悟課象中顯示的其他之事。

  薛飛光本是聰明絕世之人,老早就曉得姑姑報復出氣的法子,除了把她嫁給一個醜陋之人以外,別無他途。所以她寧可做朴日昇的媵妾也不願落在姑姑的算計當中。

  但人算不如天算,假如沒有裴淳去求辛黑姑這一回事,薛三姑便不會這麼快就發難,其時說不定朴日昇有機會娶她。

  正在此時,一個丫鬟來報,說是薛三姑叫她去,有話要講。

  薛飛光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子,踏出房門之際,一陣初秋冷風飄掠過庭院,她腦子頓時清醒過來,忖道:「當日我離開三和鎮戰場之時,已決心犧牲此生幸福以報答姑姑撫育教養的恩情。事至如今,還有甚麼可說的?亦不必遲疑悲傷,認命就是了。」

  當下精神一振,加快腳步,走到姑姑的房間。薛三姑向她說道:「你已經長大成人了,自古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所以我已替你決定了親事,過半個月就是你的佳日良辰,現在我們商議一下嫁妝等物。」

  薛飛光垂頭道:「但憑姑姑作主。」

  她如此的溫婉柔順,大出薛三姑意料之外,呆了一下,才道:「我選擇的人並不是裴淳,亦非你認識的,你莫要以為是他。」

  她本以為關於這件親事定須有一番爭論,那知薛飛光溫順無比,是以懷疑她誤以為對象是裴淳他們,便趕快點破她的幻想。

  薛飛光道:「若然是認識的人,倒是大出侄女意料之外了,總之侄女的終身大事,但憑姑姑作主便是。」

  薛三姑聽了不由得觸動了憐愛之情,心想她這麼乖法,我焉能使她終身抱恨?當即生出改變主意之心,又忖道:「不如成就她與裴淳的好事,她定必終生感激我的安排……」

  然而此念立刻便因為一個瀟灑俊逸的面容浮現而打消了,那人便是裴淳的師父趙雲坡。

  這數十年來她已把趙雲坡恨入骨髓,因此一旦想到裴淳是他的徒弟,立時怒恨攻心,想道:「哼!我若是讓這小兩口成親,豈不是使他感到十分得意?他一定以為我已經認輸了……」

  她雖在心中忖想,但這時卻不知不覺冷笑出聲。

  薛飛光已經猜出她內心正在掙扎,又知道「惡」的一方已佔了上風,自己的命運就此鑄成,誰也不能更改了。

  因此,眼眶中湧出了熱淚,心中暗道:「裴淳啊!我們今生是無望的了,只好等來生再說吧,唉!你還可以與心愛的雲秋心廝守,而我卻須嫁與一個陌生人,長年在痛苦中煎熬。我的身世既這般淒涼坎坷,此後的生涯又是如此的悲慘。裴淳啊!你哪裏知道呢?我一方面為了恩情孝道而犧牲,一方面亦是為了你和雲秋心的困難,所以決心讓賢。然而,我實在是心已碎,腸已斷,你那能知道……」

  其實她卻是冤枉了裴淳,因為裴淳不但曉得,而且還不惜低聲下氣去求辛黑姑幫忙。當時閔淳判斷認為辛黑姑既然已與朴日昇訂下終身之盟,而她心中卻很愛裴淳,這樣可能她為了心中這一點情份而慨然應允幫忙裴淳。殊不知世事千變萬化,難以逆料。

  且說薛三姑沉吟好久,才道:「我已選中了鏢行中一個很有名氣和很富有的人做你的夫婿,他姓黃名達,有個不好聽的外號是『守財奴』,但若是不能守財的話,一則無法富有,二則是嗜好甚多之人。這都是我所不取的。」

  薛飛光一徑低垂著頭,熱淚在眼眶中打轉,對於這個行將變成她終身依靠之人,她竟已無心再聽。

  薛三姑不管這許多,又絮絮道:「這黃達年紀才四十出頭一點,老成可靠,定然十分體貼愛護你。他的相貌也不大漂亮,但尋覓夫婿豈可以貌取人?對不對?」

  ***

  這一番對話之後,薛三姑便開始替她辦製嫁妝等事。宅中共有四個丫鬟和兩個僕婦,外面還有一個老頭子看守門戶的,這刻顯得甚是忙碌。

  日子如流,晃眼間已過了十二日。男家方面一直有管事之人到薛宅聯絡,這一天新郎親自踵宅拜見薛三姑。

  薛三姑得見這個未來侄女婿時,亦不由得心中發悶,敢情此人的面貌既難看,滿面的疙瘩還不說,一嘴黃牙時有臭味熏人,再就是言語粗鄙,三句之中總有兩句提到錢財,又時時誇耀自己如何富有。

  薛三姑已是如此,薛飛光可想而知。她沒有現身出見,而是卻不過丫鬟的慫恿,所以到屏風後偷偷窺看。

  她幾乎當場嘔吐出來,趕快回到房中,吩咐丫鬟熏一爐好香。那兩個貼身侍婢乃是陪嫁的人,陡然間放聲大哭起來。

  薛飛光曉得她們是嫌那黃達老醜,而她們陪嫁過去便就是黃達的媵妾,是以十分悲傷。

  她此刻還要別人勸慰,焉能慰解別人。耳中聽到她們哀怨的哭聲,自家忍不住也不斷地掉眼淚。

  她好幾次轉動逃離此處的念頭,這個想法如此的強烈,連她自家也曉得這刻不拘是路七也好,閔淳也好,只要是這些相識的高手們向她說一句「跟我走吧」,她便會決然而去,嫁給這個帶她逃走之人。當然,要是裴淳或朴日昇、淳于靖等人是更不在話下。

  但這個幻想終是幻想,那會有人帶她私奔呢?

  薛三姑在下午時分見到,便跟她說道:「這個黃達實在不行,大是出乎我的意想。所以我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這兩日之內,如若裴淳或是別的人來提親,我都會答應他。我想任何一個來提親之人也會比黃達好,你意下如何?」

  薛飛光聽了這話,不由得感激涕零,道:「姑姑愛護之意,侄女很明白,不管此事有無變化,侄女終身都感激不忘。」

  薛三姑道:「那就這樣決定,假使過了明後兩日之期,其時已是迎親之日,我們便不能變卦了,你可懂得麼?」

  薛飛光道:「侄女懂得,若是第三日才有人來提親,那是我命該如此,只好順從天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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