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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薛飞光恰恰转身走了两步,忽闻裴淳震耳的叫声,心中泛起一阵狂喜,迅即回到原处张望,但见远方的那艘帆船尚在,隐现在波涛之间。

  她大叫道:“裴郎……裴郎……你在何处?”

  裴淳的声音从她前面不远的海水中升上来,道:“我在这儿,跌落在洞穴之内,被一面巨网卷住,动弹不得。”

  他停了一下,又道:“我的上面有一片薄绢遮盖住,不知你望下来是何等光景?”

  薛飞光叫道:“天啊!又是一幅惊人的巨画,我只瞧见下面是一片海水。”

  裴淳道:“先前我见到的是无数礁石,你小心点别乱跳下来。”

  薛飞光问道:“是片薄绢遮住你陷身的洞穴么?”

  裴淳道:“不错,但你别乱跳,我真服气布置此地的人。”

  薛飞光道:“裴郎放心,我自有法子。”

  顷刻间裴淳听到嗤嗤之声,接着洞穴上那块薄绢裂开一道口子,定睛一看,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剑刃在割裂了薄绢。

  他正在寻思这个洞穴直径宽达两丈,薛飞光怎能拿着短短的七宝诛心剑割开了当中的部位?即使她拿着的是四五尺长的利剑,仍然够不着那么远。

  方在寻思,那截剑刃迅快划个大圈,割开一个半丈大的方洞,薄绢垂下,露出洞穴,裴淳恰好见到了她。

  却见她用一条带子系缚住七宝诛心剑的剑柄,垂下来弄的手脚。那七宝诛心剑锋快无匹,锋刃略一触及薄绢,虽是柔软不着力之物,仍能割开。

  他们互相望见,事情就好办了。裴淳教她把宝剑垂下洞内,指点方位,让那剑刃触及巨网四周绷着的绳索。每触及一根绳索,就割断了一条。

  如此不消片刻,那张绷在半空中的巨网半边绳索皆断,因此裴淳连人带网坠到洞底。

  此时虽然还在网内,可是身子着地,便能够借力动弹,同时因巨网半边已断,所以他小心地撑开了空隙,再慢慢揭开一个空隙,脱身钻出了巨网。

  那具红衣女孩的塑像还在网内,裴淳不暇查这具塑像的秘密,急急跃出洞穴,再一纵便到了庙内。两人再度会合,经过一番风险,心中都浮起说不出的感觉。

  薛飞光指着那艘扬帆远去的轻舟,道:“裴郎,你若是登上那船,今生今世休想我再理你。”

  裴淳眺望那茫茫海景,叹道:“这等精心杰作,真是令人五体投地的佩服。但师妹你可以放心,我怎会登舟弃你而去呢?”

  薛飞光欢欣无限,心想此地虽是风险重重,可是却能够使我们更加接近,此行的收获,真是意想不到。

  她收回了遐思,聆听裴淳详述早先陷入罗网的经过,然后评道:“那个红衣女孩不但可以骗人入阱,而且还有禁制对方功力的妙用,这等计谋布置是无懈可击,换了旁人,既发不出声音,全身功力又很快的消失,那是非被擒不可。而我独自离开之时,决计也出不了这座不归府。”

  裴淳道:“此地取名‘不归’,真是恰当不过,现在咱们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呢!”

  薛飞光寻思顷刻,面现愁虑之色,道:“不错,以赵云坡赵伯伯的一身武功和眼力,也几乎失陷此中,还谈虎色变地告诫李伯伯不要冒险,可见得还有更厉害的埋伏。裴郎,我们是进是退,眼下尚有选择余地,倘若要退出此地,我还有点把握,你自己决定好了。”

  她深知裴淳天性侠义,这等人最恨别人做出不仁不义之事,也瞧不起贪生怕死之人。因此她死也不肯劝他退出,只分析出其中的利与害,让他自行决定。免得在他心中留下贪生不义的印象!

  裴淳不假思索,道:“我们且退出此地。”

  薛飞光吃一惊,道:“甚么?”

  裴淳道:“此地凶险万分,我们先退出去也好。”

  薛飞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聪明不过,念头一转,已明其故,当下道:“你可是打算先退出此地,然后才独自再闯入来,免得连累我也失陷在这处险恶的地方?”

  裴淳道:“我的心思从来瞒不过你,不错,正是这样。”

  薛飞光道:“那么你先杀死我吧!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心中希望跟你同生共死?”

  裴淳感到她挚厚的情意,心中无限温暖,当下奋起精神,道:“那么我们再闯入去!”

  两人手拉手,向庙门走去。

  裴淳一瞧外面景色大变,甚感惊讶,道:“我们虽然晓得这是画圣吴同老前辈的杰作,可是咱们却不晓得该向哪一条走才对?”

  薛飞光道:“我自有法子找路,但我们先约定一件事,你答应我之后,决不能反悔。”

  裴淳道:“你放心吧,我几时做过说了不算之事?”

  薛飞光道:“虽是如此,但眼下不比寻常,譬喻有个人拿着大刀向你颈子劈下,你正要招架,但你已答应过我要你不动你就不动,这时候我叫出要你不动,你守约还是不守约?”

  裴淳心想,她不知怎生弄出这等稀奇古怪的念头,我可不信你这时会叫我不动,当下应道:“既是有约,那我就决不动弹。”

  薛飞光笑道:“好!咱们就约定此事,我叫别动之时,不论你在甚么情形之下,也不准动弹。”

  裴淳觉得好笑,道:“好吧,但你最好别拿这个约定来试验我是不是言出必行的君子,否则我虽是表现出是个真君子大丈夫,然而人家一刀劈下来,我也就完蛋了。”

  她只笑了两声,便陷入沉思之中。

  裴淳不晓得她想些甚么,不过深知她聪慧绝世,定然大有文章,可不敢惊扰她。

  过了片刻,薛飞光愁眉略展,道:“我猜多半与武功有关,可是怎样的布置法,却一时想不出来。”

  裴淳茫然道:“你说甚么?”

  薛飞光道:“我在想昔年赵伯伯遇的险一定与武功有关。须得如此,我姑姑才对雕仙司徒妙善和画圣吴同两人有所帮助。如若不然,她在此地简直毫无用处。其次,赵伯伯出险之后,还告诫李伯伯不要涉险,如若单单是这些布置,别说他们,即使是你也不会再上当了,你说对不对?”

  裴淳想了一会,道:“对极了,难为你想得出这等道理。可是武功要上阵交锋才有用处,薛姑姑虽是深知家师的武功路数,但若是放对出手,薛姑姑功力不及家师,怎样也不能取胜。那么武功有甚么用处呢?”

  薛飞光道:“假设她把赵伯伯的武功告诉另一位高手,精心研究出他的弱点破绽,岂不是就可以取胜了?”她的表情和声音,显示出连她也不能相信这个说法。

  裴淳答道:“不行,除非对方功力高于家师,最少也得旗鼓相当。但放眼天下武林,能够与家师一拼的,实在很难找得到。纵或有这么一个人,但这个人肯不肯听别人的指使去跟家师作对?”

  薛飞光道:“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总之我姑姑一定曾把赵伯伯的武功路数,说出来作为敌手的参考,但如何使用法却未曾想得通。”

  他们再向前走,薛飞光只望着地上,走了数十步,薛飞光笑道:“在这儿了。”

  她指着地上,裴淳转眼望去,只见地上有块门板。

  薛飞光道:“这便是刚才你出手劈飞的门板,目下左方虽然是一片峭壁,不见门户,但不问可知,刚才咱们出来的门户被一幅画布遮没。”

  她向峭壁跃去,出剑一刺,呛的一声,石上冒出火花,敢情是真的岩石。

  裴淳定神一想,接着向距她五尺的石壁跃去,出掌拍去,砰一声那片峭壁登时穿破一个洞,原来那扇门已用一片薄木板封住,木板外面设色运笔,画得跟峭壁一模一样。

  薛飞光直瞪眼睛,半晌才道:“这等设计真是高明极了,真是高明极了!”

  裴淳道:“这片峭壁真真假假,果然不易找到正确位置。”

  薛飞光摇头道:“不是说这一点,而是说他着画之物完全经过细心研究。你看,这儿是巨石峭壁的光景,所以他画在木板上,因而不会因风力吹得飘动,露出破绽。但刚才的一片海水却以薄绢画成,因此虽然微微飘摇,却益发的显得波浪起伏,更为迫真。”

  裴淳道:“你说的不错,凭良心说,我真不舍得毁损吴老前辈的杰作呢!”

  他们拉着手奔入去,放眼一望,但见早先那堵拦路石墙已经不见,想是暗中主持人见他们察破假局,所以迅即收起,免得被他们弄毁。

  他们又回到刚才尽是人像的长廊之内,两人瞧望了一阵,薛飞光道:“从此处望过去,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之远,这一路上咱们要经过多少人像?”

  裴淳道:“少说也有二三百个雕塑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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