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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他说出心意之后,一任裴淳如何衷求,梁康怎样劝说,都不肯改变初衷。

  裴淳急得抓耳扒腮,但觉智竭计穷,无路可走。忽然间安静下来,凝眸寻思。

  他想的是:“樊潜公有先知之能,这两三日内的遭遇,果然一如他的预言。然则他说我救人之后将有一场危难,倘若师叔答应第三次换血,樊潜公的预言便毫厘不爽了。可是师叔却不肯答应,难道樊潜公的推算不准么?”

  想起樊潜公,那一日见面说话的情景,一一掠过心头,忽然想到他曾经交给自己一个密封的柬帖,说是“计穷智竭”之时,可以拆阅。

  现下正是无计可施之时,他连忙取出柬帖,拆开一瞧,那柬帖之内,写着寥寥六个朱字,裴淳看时,上面写着的是“东南走,登小楼”等六字。

  李星桥问他这柬帖的来由,裴淳从实说了,梁康沉吟道:“既是如此,我们走一趟。”

  裴淳道:“前辈不宜劳动,还是由小侄先去瞧瞧那边的形势!找到小楼之后,便回来禀报。”

  李、梁二人都点头称是,裴淳便迅即出门向东南方奔去,才走了十来步,便辨认出这方向正是直奔镇后,以前薛飞光就住在那边,她的家正是一幢木楼。

  他更不迟疑,一路走去,不久,便到达薛家,那座木楼四面的窗户都是帘幕深垂。楼下的院门也紧紧关闭。

  裴淳看这情形,知道无人在内,四顾无人,便一跃而入。

  他熟悉屋内形势,很快地就从楼梯上走,楼梯出口处是一间小厅,从厅门出去是走廊,两边都是房间。

  他晓得左边的房间是薛飞光所居,薛三姑的则在右边,当下决定先到薛三姑的房间瞧瞧。

  房门从外面锁住,裴淳无法可入,只好伸手把锁头拧毁,推门入内。

  这个房间内家具箱笼等物都在,收拾得十分干净。他四处瞧看,毫无可以解决困难之物。

  事实上他也不明白有甚么物事可以使李星桥改变主意。又或者这封柬帖不该现在拆开,用非其时。

  正在瞧看之时,房门突然轻轻响了两声,似是有人敲叩。

  裴淳吃惊地回头望去,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外面站着一个瘦小的老头子,但眼中神光充足,眼珠黑白分明而灵活。

  他直望住裴淳,裴淳不知此人是来找薛三姑的,抑是薛三姑托他看守屋子的人?是以大感踌躇,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才对。

  老头子默默地望他好久,才冷冷道:“你是谁?干甚么来的?找人,还是想拿点甚么东西?”

  裴淳讷讷道:“我……我……”他实在答不出到此何事,只因樊潜公的柬帖上只教他“登小楼”,并没有说明登上小楼之后便又如何。

  那瘦小老头子见他面红耳赤地答不出话,便冷笑道:“嘿!我明白了,你是见此楼不似有人居住,所以进来瞧瞧,方便的话就顺手牵羊拿点可以变钱的东西,这等心思自然不便告诉我老人家。”

  裴淳见他把自己当作小偷,大惊道:“老丈猜错了,在下决不是顺手牵羊的人。”

  老头子装出讶异的样子,嘲笑道:“原来你不是顺手牵羊的人,真是失敬了,那么你必定是有意行窃之人了?”

  裴淳哭笑不得,要分辨的话又得从头说起,只好叹口气,道:“老丈既是认定在下乃是窃盗之辈,在下也无法分说。”

  老夫子道:“你分说也好,不分说也好,总得把你送到官衙依法严办。”

  裴淳心下着忙,急急道:“在下识得此楼主人薛三姑和薛飞光姑娘,她们若然知道是在下擅闯此地,决不会认为在下乃是行窃而来。”

  老头子嗤笑道:“此镇附近谁不识得薛三姑和薛飞光,你知道她们的名字有甚么奇怪的?若然这样就可以证明你不是歹人,那么老头子也可以改行专门行窃为主了。”

  裴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难堪之至,却又不能一走了之,正在为难之时,那老头子缓缓道:“垂头忏悔也没有用,你还是抬起头望住我老人家的好!”

  裴淳只好挺胸抬头,目光到处,只见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突然变了样子,变成一张又圆又甜的面庞,颊上有两个酒涡,显得特别可爱。

  他高兴得跳起来,叫道:“哎!是你?”

  那老头子敢情是薛飞光扮的,她的易容术并不高明,单单是那对眼睛就破绽百出。若是换别的武林高手,早就瞧出是个女孩子假扮的。

  薛飞光格格娇笑,十分开心,问道:“你可曾给我骇住了?”

  裴淳道:“我都出了一身冷汗啦!下次你万万不可如此。”

  薛飞光拉他出去,回到自己房中,两人一同坐在床边。这房间布置得甚是生动活泼,不时有淡淡的香气飘散,气氛大是不同。两人坐定之后,薛飞光道:“现在你把来意告诉我吧!”

  裴淳迅即把日来遭遇一一说出,最后把李星桥如何拒绝第三次换血之事说过,道:“现在碰上你最好不过啦!快点想想看,有甚么主意可以改变师叔的决心?”

  薛飞光微笑道:“此事何难之有,你这就回去,如此这般,我自有妙法。”

  裴淳道:“此事非同小可,你的妙法可不可以先告诉我?”

  薛飞光道:“天机不可泄漏,快快依计行事。”说时,一面推他起身。

  裴淳舍此之外,别无他路,立即下楼飞奔回去。

  李星桥、梁康两人都望住他,目光极是锐利,似是想从他神色中瞧出他此行得失。裴淳道:“小侄向东南走,只找到薛姑姑以前住的那幢木楼。”

  他话声一顿,李星桥插嘴道:“如此说来,你可能有所发现了?”

  裴淳道:“小侄上楼一瞧,觉得大有古怪,但又说不出有何可异之处。”

  李星桥道:“那么你就回来了?”

  裴淳道:“小侄自知资质愚鲁,阅历有限,是以返来报告。”他这么一说,李、梁二人不知不觉用心推究此事。

  梁康沉吟一下,道:“最好咱们一同去瞧瞧,薛三姑名倾一代,非是常人可比,说不定真有甚么古怪。”

  李星桥微露喜色,道:“我正想试一试眼下的脚力如何?”

  当下一同起身,梁康指示裴淳携带了一些必需之物,四人一道出门而去。李星桥快奔数步,但觉筋力强健,远胜昔时,大是欢畅,丢掉拐杖。

  他们一道抵达薛三姑居住的小楼,但见院门外的锁已经拧毁,双扉半掩。

  李星桥摇头道:“淳儿你太呆板啦!怎可拧毁门锁?应当越墙而入才对,再者离开之时,又该好好地关上大门。”

  裴淳没有回答,心想自己明明是越墙而入的。他当先领路登楼,直入薛三姑房间,放眼一瞥,但觉房内情形略有不同,不觉凝眸寻思。

  李、梁二人入室之后,梁康首先坐下歇息,李星桥却叹道:“三妹天性爱洁,居处经常一尘不染,也不喜供设布置,有如出家的住所一般,此房仍显示昔年脾气……”

  他忽然住口,目光落在房角堆放着的几个三尺高的细瓷大花瓶,讶然打量,过了片刻,才道:“淳儿,去把那几个花瓶搬过来瞧瞧。”

  裴淳迅即照办,一共是五个,都放在靠近房门光线充足之处。

  李星桥道:“这就奇了,三妹平生不爱这等物事,但这几具花瓶明明是前朝上佳瓶器,她收藏此物有何用意?”

  梁康已恢复了精神,起身走近那几个花瓶,突然流露出惊诧之容,接着闭起双眼。

  李、裴二人都不晓得他闹甚么玄虚,那村姑苏秀莲本来站在房外,此时悄悄走开。过了一会,她悄然入房,梁康恰好睁开双眼。

  梁康道:“李兄与薛三姑相识数十年,可知道这些花瓶何时购藏的么?”

  李星桥摇摇头,苏秀莲接口道:“我听飞光妹妹说过,这些花瓶是三姑一位老朋友托放的,据说原主已收藏了五六十年之久了。”

  梁康大喜道:“如此说来,年份已够啦!小裴淳,把应用之物拿来,准备第三次换血。”

  李星桥沉声道:“梁兄虽是一番美意,但恕兄弟……”

  话犹未毕,梁康已接着道:“兄弟用‘药王’二字保证,这一次换血之举,绝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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