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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朴国舅道:“依我看来,梁药王得见云姑娘与常人不同之时,曾露出技痒欲试的神情。但后来始终不敢出手,这便有两种可能……”他不但气派雍容威重,说话更是条理清晰,在座之人无不被他的气度所慑,但觉他句句话都须得深信不疑。

  朴国舅道:“一是梁药王医药之道,全然不足与博勒老师抗衡,根本无法解救云姑娘体内之毒。二是他原有本事与博勒老师较量,但另有隐衷,宁可认输,甚至送了性命也不敢出手!”

  众人细想这番话,都不做声。过了一阵,朴国舅又道:“倘使博勒老师自行解救云姑娘,那就最好不过,反正梁药王已经认输!”

  裴淳接口道:“这样敢情最好。”

  博勒瞧住云秋心,没有做声,云秋心泛起一抹苦笑,道:“你当着我的面前,说不出不能救的话,是也不是?”

  博勒叹口气,说道:“正是!”

  云秋心道:“你养大了我,现下虽是无法解救,我也不会恨你!”

  博勒透一口大气,道:“好孩子……”面上尽是后悔的神态。

  朴国舅微笑道:“若然博勒老师无法解救云姑娘,那就只好再迫梁药王出手。眼下须得先查明梁药王有何隐衷,才能计划进一步的行动。博勒老师和云姑娘请暂时屈居此处,大约十日之内,便可得到确切消息了。”

  裴淳起身告辞,朴国舅竟甚是客气,亲自送出大门,说道:“裴兄如若还在此城,万望随时莅临赐教,云姑娘定必乐意见你。”裴淳见他说得诚恳,心中甚是奇怪,走到街上还在寻思此事。

  要知裴淳并非傻子,那朴国舅当时抱起云秋心,前往石屋之时,面上怜爱备至的神情,他都瞧在眼内,自然晓得朴国舅对云秋心的心意,因此朴国舅明知云秋心对自己很好,还诚意邀他来见云秋心,这事的确令人难解。忽然一人拦住去路,抬头一望,原来是跛丐叶九。

  叶九施了一礼,说道:“敝帮帮主恭请少侠一晤!”

  裴淳心想我正要投奔他,以便等到朴国舅在十日之内查出甚么消息,当下跟叶九走到一间屋宇。不但淳于靖及赵、钱、孙、李、周五老在座,还有神木秀士郭隐农和紫燕杨岚两人。大家见过,谈起这一次前赴千卉谷的经过,淳于帮主和五老都嗟叹不已。

  杨岚哼了一声,道:“我就不信梁药王宁死也不出手!”

  裴淳老老实实地道:“这位老前辈真的如此!”

  杨岚知道他极是淳厚,不觉一怔,道:“哦,竟是真的?”言下之意已是信了。

  郭隐农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妒恨交集,想道:“她向来骄纵任性,谁的话都不听,却很信服这小子……”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师妹别听他的鬼话,这等事须得眼见才能相信!”

  杨岚呶一呶嘴巴,道:“你不要管我……”

  淳于帮主说道:“朴国舅乃是元宫第一奇才,罗致天下许多高手,只有他才能驾驭得住。听说人人都甘心为他卖命出力,此人忽然参与此事之中,诸老有何高见?”

  赵一悲缓缓道:“此人离开京城宫禁,必有极大图谋。”

  孙三苦道:“他说要请梁药王上京,想来不假,以梁药王的盛名,他非得亲自恳驾不可!”他们说到此处,便不说了。

  神木秀士郭隐农为人虽是阴鸷桀傲,但也晓得穷家帮是元廷对头,有些话实是听不得,当下起身道:“师妹,咱们去瞧瞧胭脂马,我彷佛听到嘶鸣之声。”

  紫燕杨岚摇头道:“你去瞧吧!”郭隐农下不得台,只好独自去了。

  钱二愁长老冷笑一声,道:“这叫做明哲保身!”众老都微微而笑。

  原来他们故意谈论起朴国舅,便是试探郭隐农的反应,若果他也有不满元廷之言,穷家帮便不计较私怨,若不是有心试他,这等话何须在此谈论。

  淳于帮主接着道:“以我看来,博勒也是朴国舅有意罗致之人,这等使毒大家,一个抵得上几个武林高手。他图谋得遂的话,不知有多少志士高人将要被害。”

  裴淳愕然道:“原来如此,咱们须得设法阻止才行!”要知他师父赵云坡乃是大宋宗室,是以裴淳自小就仇视元廷。

  紫燕杨岚摇头道:“你最好少管闲事,我师父常常告诫我,万万不可涉入这等有关官府之事。”

  淳于帮主微微一笑,乱以他语,问道:“裴少侠今后行止能否见示?”

  裴淳忙道:“在下意欲且留十日,瞧瞧朴国舅查出甚么消息始行决定。”

  紫燕杨岚大喜叫道:“我也去,你们把姓朴的说得那么厉害,我非见见他不可!”

  门外有人咳嗽一声,接着郭隐农走进来,问道:“师妹要见谁?”

  杨岚说了,郭隐农微现不悦之色,瞪了裴淳一眼,裴淳不曾发觉,暗自盘算道:“这姓杨的姑娘,专门无事生非,最好别跟她一道走!”于是说道:“不过我又想先回去请示李师叔一声,只怕赶不回来!”他从小到大,这一回乃是平生第一次使用心机。他自家若是发觉,准会大吃一惊。

  杨岚笑道:“容易,容易,我把胭脂马再借你一次!”

  裴淳张口结舌,再无别话推托。杨岚紧催他起程,免得真的来不及,裴淳只好向穷家帮诸人告辞。

  那胭脂马脚程之快,当世无双,两日后的中午,已到达三和镇。他早已得过李星桥指点路径,把宝马寄在一家饭铺,独自向镇后走去。不一会,出了镇市,只见一片绿油油的水田中,矗立着一间木楼,小巧精致,绿帘红窗,围以雪白栏干,极是悦目美观。

  他虽是晓得薛飞光就住在楼上,只见绿幔深垂,也不知她在是不在,心想李师叔谆谆嘱咐万万不可再碰见薛三姑,如果叫喊势必惊动了她,最糟的是,此楼盖搭在水田之中,稍稍逼近一点,就无法避过薛三姑视线。

  踌躇良久,还是没有善策,他平生从未碰上过这等难题,这时只想得头昏脑胀,心中作闷,眼看日影偏移,不知不觉已呆站了一个时辰,顿地大大发急,忖道:“我就算站上七日七夜也没有用处……”于是回到镇内,闷闷不乐地低头而行。他心中有事,过了那间饭铺尚不发觉,系在门外的胭脂马甚有灵性,嘶鸣连声,把他惊醒。

  裴淳这才折回去,猛然独动灵机,大喜中骑马又向镇后走去,停在最末的一间房子之前,拍拍马颈,说道:“宝马啊宝马,烦你长嘶一声罢!”胭脂宝马虽是通灵,但哪里省得他的话意?只是默然直立。

  裴淳发了急,连说带比,终于不能叫它鸣叫一声,当下十分颓丧,想道:“我好不容易想到此计,仍教我毫无办法……”

  他口中唠唠叨叨的念说,形状甚是颓丧可怜,屋中突然传出一声低笑,却是女子口音。裴淳吃一惊,向屋中叫道:“薛姑娘,薛姑娘,是你么?”

  连叫了好多声,屋中走出一个清秀村女,笑道:“不是她,是我!”裴淳大是失望,只好说声“得罪”。

  那秀美村女本来甚是腼腆含羞,但一见裴淳如此老实,登时大胆得多,轻轻道:“你是谁?找薛姑娘做甚么?”

  裴淳答道:“在下裴淳,薛姑娘本是在下师妹,但薛三姑不许我们相认,我找她只问一句话!”

  那村女见他虽是淳厚老实,却有一股男子气概,相貌悦目。她哪里相信他来找薛飞光只问一句话,轻轻一笑,说道:“我家的人都出去了,你且躲在里面,我设法暗暗告诉她!”

  裴淳闻言喜不自胜,说道:“姑娘太好了,在下不知怎生报答才好?”

  村女道:“你将来对薛妹妹好一点就行了!”一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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