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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他嘆口氣回轉身,眼光直接落在沈神通面上:「那個小王八蛋居然學會神女宮暗器絕藝,你千萬別放過他。」

  人人皆知他口中的「小王八蛋」就是陶正直。又由於大家都看見陶正直發出的暗器擊中金算盤,當時都禁不住驚訝於那暗器手法之奇絕奧妙。所以如果這是神女宮獨步天下的暗器絕技,那就十分合情合理了。

  不過金算盤中了暗器之後,居然還能做不少動作,例如親吻他兒子,還能說不少話,最後又能回轉身,話聲亦提高不少。這種情形不但別人都為之驚疑不定,連陶正直也困惑地皺起眉頭,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許多圈。

  通常人們深思熟慮時便會皺起眉頭,若是馬上得想個計策應急,眼珠就一定會急速轉動。所以陶正直表情已洩漏他心態的活動。

  陶正直目前當然是最危險最緊張的人。如果金算盤居然尚有反擊之力,第一個目標一定是陶正直而決不會是別人。

  陶正直自己跟自己說:「神女宮的遊仙梭不但專破世間各種護身氣功,而且還附有劇毒。南飛燕給我這三枚遊仙梭時說過,即使是當世武功公推第一的少林老方丈鐵腳大師,也一定不敢用任何護身氣功硬擋遊仙梭。何況梭上劇毒能見血封喉(即是一旦破皮出血,毒力就封住咽喉,連話也講不出一句),但金算盤是怎麼回事?」

  何以金算盤還能夠動?而且還能夠開口講話?莫非南飛燕的話不盡不實?又莫非她送給他的遊仙梭只有一半效力?例如有毒而不能破人上乘氣功,或是能破氣功而沒有毒?

  不過他的結論卻也很特別──何必去管金算盤的生死呢?自己的生死才最是重要。

  他距離門口很近,而這時黑夜神社的殺手們(還剩下的幾個)已經逃個無影無蹤。所以陶正直一溜烟煙夾尾巴奪門衝出,既無人阻擋也無人來得及追擊。此人在逃走方面果然很下過一些苦功,看來的確比許多人迅快俐落得多,只一閃眼間就不知去向了。

  金算盤苦笑道:「沈神通,難道你想不到他會逃走?」

  沈神通離開屏風掩蔽,走近金算盤。其他的人如劉雙痕崔家雙姝以及李紅兒都跟在他身後。

  「會津簡一已死,手下殺手也剩下沒有幾個,黑夜神社總算是冰消瓦解了。」

  他只敘述一些事實,並沒有回答金算盤問題。而他接著再說下去的話,竟然亦岔到別處去了。他說:「金雲橋,你也活不了。因為你中了神女宮九大暗器之一的遊仙梭,雖然只中了一枚,卻已可以肯定你活不下去了。」

  金算盤苦笑道:「我知道,用不著你告訴我。」

  「你是不是暗暗練過某種毒門奇功?」

  「我練過甚麼功夫都沒有用了,你為何還囉囉嗦嗦提這些不打緊的事?」

  「不是不打緊的事。你想想看,假如我好心好意把你和兒子屍體,搬到同心樓後那間石屋,讓你們父子能夠和凌波仙子在一起。此舉對你一定很有意義,因為你們一家三口至少死後能夠同葬一穴。可是我們一碰到你身體我們就中毒死亡,那時誰把你們父子搬到石屋收殮於石棺呢?」

  「好吧,我承認煉過一種毒門秘功。」

  「那就無怪遊仙梭的見血封喉劇毒沒有封住你喉嚨了。唉,你聲音已很微弱無力,雙腿開始發抖,別的人早已躺下,但你還站得筆挺。為甚麼?你還要知道甚麼?」

  「因為你還未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啊,是的。你當然很關心陶正直。可惜我的確沒有辦法可以在你的眼前殺死他。」

  「但他已經逃走,這個小王八蛋花樣百出,即使你沈神通也不可以掉以輕心,這種人一旦逃了,就很難找得到。」

  「對,我的確沒有把握,不過我會盡我的力量。」

  金算盤面色由慘白而變得乾枯沒有生氣,終於一跤跌倒。

  ***

  在一片花樹草叢間,一道人影倏忽電旋,來來去去總是在二十丈方圓內打轉。

  眼睛夠尖的人一定可以看得出這道人影盤旋飛奔時一直是低頭瞧看地面的姿勢,所以也一定以為他是中了邪或害了甚麼怪病,否則怎會用這種姿勢飛快奔跑?怎會老是在二十丈方圓以內打轉?

  不過世間之事真是難說得很,因為竟然有人不同意上述的看法。此人身材高大,威風凜凜,年紀還輕,大約只有廿餘歲而不會超過三十歲。

  他外形雖然高大威猛,話聲卻很柔和斯文:「敢問兄台,你是不是遺失了甚麼東西?」

  這個人的出現以及那個繞圈飛奔的人的停步,都突然得會使人駭一跳。換句話說,沒有人會無聲無息憑空出現,除非是鬼魅之類。同時也很少人能夠在跑得那麼快那麼急之時說停就停的。

  高大的人又微笑道:「我剛剛湊巧撿到一件東西,只不知是不是你掉落的?」

  他一手藏在背後,很可能是拿著那件撿到的東西,但為了不讓對方冒認起見,因此藏起來不讓對方看見。這本是人之常情,根本不值得驚怪,可是那個突然停步的年輕男子卻好像喜歡大驚小怪,面色十分不對。

  他又好像恐怕將來會認不得人家面貌,所以死命狠狠盯住對方面孔:「你是誰?」

  「我姓朱,你呢?」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假的。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人面獸心』陶正直。嘖嘖,這個外號很不好聽,你為何不改一個別的?」

  陶正直居然表示不同意:「我不覺得,其實人面獸心有甚麼不好?世上有誰不是人面獸心呢?」

  「這話說得也是,幸而我沒有打算跟你爭論這個問題,否則我就輸了頭一陣啦。」

  「你究竟是誰?說出來聽聽行不行?」

  「那有不行的道理?我姓朱單名慎,有個外號是『猛將』。可惜我既不猛,又不是甚麼大將之才,所以一直落魄得很,在江湖上簡直沒有人知道。」

  「原來是猛將朱慎。你不必客氣,你聲名可比我陶正直響亮得太多了。尤其是經過大江堂嚴府那一役之後,現在大江南北武林中誰不知道猛將朱慎是一流高手?」

  「你這話是真是假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聲名與道行的比例。老實說我對你很佩服,也不得不真心承認你道行比我高得多。」

  朱慎的作風使得陶正直施展不出謙卑阿諛那一套功夫。所以陶正直改變策略,先向四周察看一眼,才道:「你好像沒有助手沒有伏兵?」

  「我需要嗎?」朱慎裝出困惑表情:「我有說過要跟你過不去嗎?如果我們之間可以和平共處,甚至杯酒言歡,我何必有人手助陣?」

  「算啦,別裝蒜了。」陶正直一向很少用這種一針見血的態度,通常他總喜歡繞個大圈,喜歡把別人弄得迷迷糊糊。可是現在是別人繞大圈,所以他只好反其道而行之,只好一針見血,希望擊破對方的圈套。

  「朱慎兄,你既然現身露面,有甚麼事儘管吩咐,我只希望能使你滿意。」

  「在你來說簡直是舉手之勞,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那麼到底是甚麼呢?你快點講出來,我就可以快點回答,豈不甚妙?」

  「別急,沈神通一時半刻不會有空出來,何況我做事向來不喜歡太匆忙。俗語說忙中有錯,這句話你可能不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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