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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沈神通的金鍊實在出現得極之及時。在場所有高手都看得出,假如沈神通慢了一線亮出獨門兵刃,那岩島健手中的悲魔之刀一定已經向他脖子砍出,就算這一刀仍未砍下沈神通聰明的腦袋,但最低限度也能使沈神通十分狼狽而處於劣勢。

  現在沈神通這一手至少已證明他的腦袋果然很聰明,岩島健最後縱然能夠把它砍下來,但大概也不能不付出相當代價。

  不過換了另一角度看,便也有另一種答案,這答案就是沈神通因為有「聰明」腦袋,所以能夠反過來殺死岩島健了。

  這時大概沈神通的金鍊露出了空隙,故此岩島健大喝一聲。不過他的刀光比聲音還快,換言之人人先看見刀光閃至後才聽見喝聲。

  只見沈神通上半身已經向後仰彎,這種姿勢一望而知乃是被又快又利的寶刀迫成的。因此所有的人忽然一齊泛起相同想法:「啊呀,沈神通輸了!」

  岩島健的刀法快得當真可以「斬風」,只在這一瞬間,斬劈了十刀。

  斬出第十一刀之時,岩島健那雄健身軀已經向前上方躍起,因為沈神通雙腳雖然沒有稍動,但身子向後仰彎姿勢自然使雙方距離拉長。因此岩島健重心必須向前移動,也因此岩島健騰身撲躍閃電般越過沈神通頭頂。

  他們的動作招式雖然快得難以形容,可是在場差不多都是一流高手,故此仍然看得非常清楚。正因為能看得清楚,於是岩島健第十一刀開山裂石一擊砍斷了沈神通的金鍊,登時使人泛起空氣凝結時間停頓之感。

  第十二刀將會出現怎樣的景象已經連想都不必想了,唯一不知的只是沈神通那顆聰明腦袋會滾到誰的前面而已。

  高手決鬥一旦分出勝敗,絕大多數便是分出生死之時,所以必定會有極慘烈氣氛。另一方面觀戰的如果也是高手,那就更能夠感覺體會得出這種慘烈味道了。

  崔家雙姝好想閉上眼睛不看。她們當然不是害怕看見殺人場面的嬌弱女子,事實上她們也敢親手殺人,只不過既然沈神通已等如同一陣線的朋友,而且他既有風度又瀟灑,再加上智慧風趣,實在是令女孩子暗暗傾心的人物。如果這樣一個男人的腦袋滾到你腳尖前,你會有甚麼感想呢?

  可是岩島健出刀之快,竟然使人連閉上眼睛的時間都沒有。他身軀僅僅飛越過沈神通少許,第十二刀已經反手砍到沈神通後頸偏左之處。

  人人都不眨眼也有好處,因為大家都看見沈神通也是同一時間反手扔出金鍊。他的金鍊原本很長,但現在只賸下兩尺左右,所以如果不脫手扔出,根本沾不到在他腦後空中的敵人,更不要說擊中要害了。

  事實上沈神通扔出的金鍊雖然剛勁如短棍迅疾如閃電,可是方位似乎略略偏低和偏斜,所以如果這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打法,那就是差以毫釐謬以千里了。

  幸而沈神通腦袋真的極之聰明,故此岩島健「悲魔之刀」剛剛閃泛出極強烈又奇異光芒,使得人人皆見那閃耀精芒中出現兩大滴淚珠之時,卻又忽然光消淚散。那是因為沈神通左後頸出現一支短棒,悲魔之刀必須先砍斷這支短棒才能夠砍斷沈神通頸脖。由於悲魔之刀雖然能斬斷五金之精鑄煉的金鍊,卻不能斬斷這根黑黝黝的短棒,反而刀棒相觸時爆射出一片眩目五彩光芒。

  總之沈神通不但頸子沒斷腦袋沒掉,反而挺直身子之後,徐徐轉身瞧看岩島健。

  原來現在卻是岩島健問題嚴重之至,因為他第十二刀不但不能斬殺敵人,竟然還由於四肢麻掉一下而震歪了身形,這麼一來剛好讓要害碰上沈神通扔出的金鍊。那條金鍊上佈滿內家真力,簡直就像被真的金屬短棍撞戳於大穴上。

  所以岩島健落地時雖然還能夠保持垂直姿勢,雙腳先碰到地面,可是他根本身在空中就已經魂歸天國,所以連維持站立一下的姿勢都辦不到就跌倒了。

  如果岩島健知道那根黑色短棒就是神手幫三寶之一「電棒」,他大概就死得沒有甚麼疑惑不滿了,因為「電棒」就是具有強烈電流那樣的棒子,凡是使用金屬兵刃碰到電棒就會像觸電似的全身麻痺一下。

  在平時觸一下電,只要不是高壓電,實在沒有甚麼關係。可是當此兔起鶻落生死一髮的凶險決戰之時,觸這一下電就變成大得無可再大的問題了。

  沈神通過去拾起寶刀以及刀鞘,左手電棒在岩島健身上碰觸一下,就像你要引起一個人注意以便向他說話的動作一樣。

  「岩島健,其實這根連寶刀也斬不斷的棒子,才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三種情況,可惜你自作聰明,根本不讓我講完。」

  「悲魔之刀」歸鞘之後,寬敞軒堂內氣溫馬上恢復正常,同時陶正直跟著也正常了。

  沈神通的金鍊雖然已毀斷,但他聰明腦袋幸而還在頸子上,並且還得到一把寶刀。這次險惡交易自然算得是有賺而不是賠本。

  他本該最先向金算盤說話,就算不是金算盤,也應該是陶正直才對,但沈神通偏偏不是。他最先講話的對象竟是會津簡一:「會津君,我這一場贏得公平不公平?」

  會津簡一頷首道:「公平。你雖然利用別的方法偷去了他的暗器,但事先你已經告訴他。何況忍者所用的忍術和暗器,以我的看法並不光明磊落,總是屬於詭邪門道。」

  在東瀛本土無數真正武士都有會津這種想法。忍者雖是使人驚懼,卻總不能使人尊敬。

  沈神通道:「會津君,你果然是真正武士,怪不得我去拾刀時,你根本沒有絲毫留難我阻止我的意思。既然你和劉雙痕他們之戰定在明天,那麼,我希望你暫時不要介入我的事情裏面。」

  會津簡一極之爽快,大聲道:「可以,但如果過了明天而我還活著話,我仍然要找你替岩島健報仇。」

  沈神通笑容有點苦澀。因為雖然會津簡一之約已經是將來之事,但問題是這種江湖仇殺就是具有這種糾纏不休的特性。遙望前途,幾時才可以完全擺脫「仇殺」呢?

  當然,沈神通絕對不是害怕,只不過看穿看透江湖中的人生,所以湧起了厭倦乏味的苦澀。可惜他還不能放下擔子,也不能夠擺脫責任。假如可以的話,大概要他爬著離開野趣園他也肯幹的。

  金算盤從矮屏風後走出,他面貌身材都沒有變化,然而他硬是看來沒有從前那麼有風度。從前的瀟灑味道不知為何突然消失了?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他望住沈神通的目光暴戾銳利:「沈神通,你的女人我交不出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為何會失蹤的!」

  陶正直面色變得最厲害,因為如果沈神通相信金算盤,那麼他要找麻煩的人第一個自然就是代表「何同」的人了。

  其實他內心並不是很怕麻煩也不是很怕沈神通。陶正直這個人連「血劍」「刀王」等一流的高手都敢碰(雖然使的是暗算手段,但膽色仍是非同小可),當然決非膽小懦弱之輩。只不過他向來裝慣孫子,做慣了卑恭懦情動作,所以習慣成自然,馬上就表現出恐懼害怕。

  沈神通可能看見,但亦可能沒有看見,不過李紅兒卻瞧得清楚。她為人似乎有點死心眼,由於早先沈神通交待過她密切注意陶正直,所以直到現在她只要有空就一定「注意」他。

  李紅兒碰碰崔家姊妹,只呶起嘴唇示意。崔憐花立刻發現並且立刻怒聲叫道:「一定是他搗的鬼。」她遙遙指住陶正直:「要不然他何須那麼害怕?」

  金算盤頭也不回,厲聲道:「陶正直,你是何同代表,是不是不看好岩島健,所以趕快暗中又把姓馬的女人劫去?」

  陶正直舉起雙手作出表示投降姿勢:「天地良心,我絕對沒有做這種事。」

  崔憐花怒聲道:「你有個屁良心?」

  金算盤接口道:「如果你沒有做,為何一聽見人失蹤了就變顏變色?」

  陶正直哀鳴似地分辯:「我一聽就感到麻煩必定會落在我頭上。別人我或者還惹得起,但金老板你再加上沈神通,我怎能不驚?」

  自古以來都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可是這話對金算盤好像不怎麼管用。金算盤聲音仍然維持著那極其兇戾狠厲味道:「陶正直,呂夫人老早勸我殺你,你知不知道為甚麼?」

  陶正直這回的驚訝大概是出自真心了。他用力搖頭:「不知道,為甚麼?她為何勸你?她覺得我這個人很不順眼?我一共跟她才不過講了十幾句話,她有甚麼理由想殺死我?」

  現在情勢忽變,那是因為忽然扯上呂夫人而產生不少使大家都感到興趣的疑問。

  金算盤道:「正因為你跟她見過兩次面之多,但話說得那麼少,而且居然沒有在她面前失態,所以她要殺你。」

  陶正直的苦笑大概也是真的:「她就算生氣,也不該叫你對付我呀!難道連你也認為我應該失態?連你也允許我希望我對呂夫人做出不禮貌的事?」這世上男人對女人做出很不禮貌的事,自然不外有關「性」這一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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