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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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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算盤略感尷尬連連搖頭。只聽沈神通道:「我會傳授他一種『過目即忘』的功夫,不論他看見過甚麼東西甚麼景象,都能夠永遠忘記,連夢中也不會出現。」 這時金算盤變得一點都不瀟灑。因為他嘴巴張大得有如金魚,眼睛突出程度也和金魚一樣。 如果快嘴小金有這門功夫,他當然不必死,雖然他看了呂驚鴻裸體,雖然那時大大出了醜,但既然能永遠忘記,豈不是跟沒有見過一樣? 金算盤最驚訝的不是這門功夫,而是沈神通怎能有如知道一切詳情經過而說出破解之法?這種敵人多可怕!這個人要不要繼續跟他作對?抑是立刻變為朋友? 轎簾一掀,香風飄揚中呂驚鴻已走出來。她的面貌已經恢復春水芙蓉那麼美麗,艷光四射使軒堂頓時更為明亮。 自然她身上薄而透明的薄鞘外衣,由於完全不能對那豐滿雪白胴體發生遮掩作用,反而更增加好幾分誘惑,所以軒堂內好像也忽然燠熱起來。 沈神通拍拍額頭,向金算盤道:「啊,老天爺,這樣的美人你怎麼受得了?」 金算盤用男人都能會心的語氣回答:「我沒練過你那種功夫,所以只好讓她老是在腦袋裏。除了你那種功夫,你可還有更好法子?」 「沒有。」沈神通攤攤雙手:「如果我年輕十歲,我可能捨不得忘掉她呢。你可會見怪我這樣說?」 「算了。」金算盤揮一下手:「如果你不是這樣說,我反而可能會怪你呢!但告訴我老實話,你真修煉過這種功夫?」 「你不妨問問呂驚鴻。」沈神通眼光很坦然地回到她身上,居然還在她等如赤裸的美麗嬌軀上下巡弋:「這種永遠忘記某一經歷的功夫本來沒有甚麼用處,不過若是修習過『動心忍性』之術,不必到最高的第四層,其實在第一層時就必須著手。如果未煉成『過目能忘』這一關,根本就沒有希望上達第四層最高境界。」 呂驚鴻顯得大為驚愕。金算盤道:「這種心靈術就算煉得成功,有何用處?」 沈神通道:「我也不大清楚,但至少可以連手指都不動就能制服敵人……」 他可能當真不知最精微奧妙的功用,可是還有一點他卻是知而不言──煉過這種心靈方面的神功秘術之人,可以使身邊周圍的人順從聽話,此是平時的絕妙功用。目前顯然金算盤很聽呂驚鴻的話,所以這一點還是不要指出不要戳穿為妙。 金算盤聲音大為嚮往:「連指頭都不必動就能制服敵人?唉!這是真真正正天下無敵的絕學,可惜驚鴻還未到此境界,否則任何強仇大敵都不必放在心上了。」 呂驚鴻定定神,用溫柔語氣表示不想與沈神通為敵的秘密心意:「沈神通,你當然不會吃飽飯無緣無故遠離杭州跑到天津衛來,任何人都會猜想你必有極重要極秘密任務在身。但如果我居然進一步說知道你的心事知道你的任務,你相信不相信?」 「我相信。」 「那麼你肯不肯為那個杭州女子,跟一位刀法大家拚鬥?」 她能講得出「杭州女子」,當然已知道馬玉儀的下落。 沈神通雖是感到已落下風,卻也不敢稍作遲疑:「我肯。但那女子是誰?刀法大家又是誰?我和他非決戰一場不可麼?」 「那杭州女子姓馬,我保證她一定是你想找的人。」 「我也可以保證。」金算盤說。 「至於那刀法大家,姓岩島單名健,當然這姓名一聽而知不是中華人氏。不過他的刀法卻兼有中土東瀛之長。以我看來,當今武林能夠比得上他的高手廖廖可數,可能只有刀王蒲公望才贏得他。」 她一定是因為沈神通面色凝重而大為得意,所以輕笑兩聲,又道:「你是不是他的敵手不得而知,但如果你擊敗他,你的好處又多一樣,就是可以從他手中奪回一把寶刀,據說這把刀也是你的心願之一,我的消息有沒有弄錯呢?」 沈神通答道:「我幾時可以會晤岩島健?」 金算盤道:「最快也得等到後天,今明兩天他都很忙。」 沈神通立刻道:「後天太久啦,萬一岩島健這兩天吹風受涼得了病痛,或者不小心摔跤摔破頭,對我來說問題就大啦!」 金算盤頷首道:「這話有理。」 呂驚鴻笑得嬌軀搖動,因此那對高聳而又等於沒有遮蔽的乳房跳盪顫動不已。 「你這話很風趣。」她一面笑一面說:「我知道你真怕岩島健這兩日會有三長兩短,因為你已猜到他是黑夜神社的人。」 沈神通苦笑一下,道:「對,像他這種人會忙些甚麼呢?自然一定與動刀子的事有關。所以如果他老兄一時疏忽大意,我怎麼辦?我找誰好呢?」 金算盤走過去攬住那裸體美女肩頭,低聲商議一會,才抬頭道:「你放心,岩島健如果遭遇不測,那個女子和寶刀我雙手奉上。除此之外我不能答應你別的條件了。」 所謂別的條件無疑就是「何同」。金算盤不敢答允交出此人實是理所當然,因為何同不是傻瓜笨蛋,絕對不會落在金算盤手中。沈神通一點就透,立刻同意。 *** 沈神通暫住野趣園等候。房間雖然華麗舒適,也佈置得富麗而不俗,可是沈神通自是沒有心情坐在房間。何況那呂驚鴻豐滿完美胴體的印象時時會呈現腦海(沈神通猜想那是她已曾施展過「動心忍性」秘術之故,而他卻從未煉過甚麼「過目能忘」的心靈功夫),所以他不敢枯坐房內而出去走動,藉此消滅呂驚鴻的魅力和倩影。同時也免得她忽然走入房間來,那時就真真正正要考驗他的定力了。 以沈神通這等人物,以他的功力,以他廣博知識經驗,尚且對只看過一次的呂驚鴻如此難忘而又畏懼,可見得呂驚鴻的確有多麼強烈多麼厲害的魅力了。 野趣園佔地甚廣,除了散佈的屋宇之外,園子並沒有顯著的圍牆或籬笆與外面劃出界線。唯一可以看出跡象的是在野趣園範圍內,花草樹木都很整齊,而且菊花特別多,其他的野草閒花便很少見了。在金黃色或白色的叢菊中不時會看見一些花匠園丁正在整理園圃。四下十分寂靜,風景幽美雅趣盎然。 沈神通這個人既可以稱之為「勞碌命」,也可以視為不落無寶之地的鳳凰。他絕對不會隨便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故此他外表優優悠悠穿過一些房屋更兼無數花圃,直到離開了野趣國範圍,就顯出他此行根本是有目的的跡象了。 跡象是第一點他沿著大路行去,走了里許,在距大路不遠一間破屋門口停住腳步。 這間破屋一望而知是座年久失修的廟宇,由於有樹木圍繞,所以從大路走過的人不一定能夠發現。不過沈神通前來野趣園之時已經路過發現,還特地到破廟瞧看過一下。 第二點跡象就是他變魔術一樣從身上左掏右摸,居然弄出一包醃菜三個饅頭,還有一大碗涼麵,這些食物不問可知決非他準備自己享用。既然不是自己吃,當然是送來給別人吃。 破廟只有前後兩進,前進殿堂傾塌了許多處,連大門都沒有,所以在外面可以看見後殿一部份。 後殿殿頂其實也破爛多處,如果下雨一定不易找到乾燥不漏的地方,但居然還有供桌,上面還有佛像。佛像和供桌都拂拭得纖塵不染,未褪盡的金漆閃閃生光,桌前地上有個僧人趺跏坐於蒲團。 這個和尚年紀最多四十歲吧?但又瘦弱又土氣又骯髒,在北方已經寒冷天氣中,他那件夾袍簡直像絲綢一樣薄得使人打寒顫。 後殿另一角有個用破磚砌成的小灶,上面有個瓦缽,只可惜灶裏無柴缽內無米。甚至任何人都瞧得出這個灶很久沒有起過火,沒有煮過食物,因為缽內灰塵厚積,灶內也冷清清的。 那僧人居然還坐得畢直,雙目瞑合。 沈神通動手起火,一會工夫就燒了一缽開水,放下茶葉,然後將滾茶拿到僧人面前,把涼麵饅頭醃菜等也陳列茶缽邊,自己坐在一旁,微笑望住僧人。 不但滾茶有香氣,其他食物也有。僧人緩緩睜眼,聲音虛弱地唸聲「阿彌陀佛」,伸出瘦人的手拿起饅頭,就著醃菜吃了幾口,又喝點熱茶和吃點涼麵。 不久,生氣漸漸回到他身上,直到這時,他才望了沈神通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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