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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波光塵影

  跟嚴溫說話的方學胥師爺,是「顧師爺」尖細頭顱落地上之的第三個師爺。在他前面兩個師爺跟隨嚴溫半後左右,都忽然病死,死法一樣,都在半夜上吐下瀉腹痛如絞,任何醫師只能瞧著他們在床上翻騰打滾,乾瞪眼睛而束手無策。

  有一位名醫對嚴溫提過一句「好像中了蠱毒」。嚴溫心中悚然而驚,想起嚴北所透露諸秘密中,有關他生身之母「夕姬」。她便是使蠱毒高手,連嚴北也大為忌憚提防,莫非就是她下的毒手?

  方師爺已有一年歷史,腦袋尖細有如顧師爺,不過他性情比較耿直爽快,所以嚴溫居然用了他一年還不討厭他。

  方師爺道:「在下從南京匆匆趕回來是因為有兩件事報告。第一件是有關我們大江堂。官家從沿海各省抽調水師精銳,由南京以至長江出海口祟明島大舉演習,另外又調派數萬精選甲兵由南京沿江屯駐亦是直達海口,雖說是配合水師演習,但在下深感其中大有問題。」他透一口氣又道:「現下承平之世,倭寇暫告平靖,滿朝文武樂得享幾年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肯出這種點子弄得天怒人怨,同僚為之不滿?」

  嚴溫忍不住笑道:「別大驚小怪,水師與陸上精兵聯合演習有時是朝廷旨意,但大多數不必等皇帝下旨就可以舉行。」

  方師爺面有憂色,道:「在下卻覺得官家這一次簡直衝著我們大江堂而來的。以官家水師及大軍佈置形勢看,如果對我們有所行動,一夜之間就足以捕殺數千幫眾。」

  嚴溫面色一沉,道:「少胡說,大江堂就算有點氣候,也不須勞動朝廷派遣水陸精兵大舉剿討。」

  方師爺忙道:「那一定是在下過慮了。第二件事發生在南京,在下親眼看見那個女子漂亮極了。在下敢擔保凡是男人們見到她都會流下口水。」

  嚴溫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道:「真的很漂亮?你要知道俗語說『各花入各眼』,你認為美得不可開交,別人很可能覺得平淡無奇,還笑你大驚小怪未見過世面。」

  方師爺用勁搖頭,使得嚴溫微微耽心他的頭會使勁太過而掉下。他道:「絕對不必考慮這一點,她面孔固然漂亮得像畫出來似的,使你無法挑剔,但最要命的還是她的身裁。看來似乎有點頎瘦,但羅衣迎風吹貼身上之時,奇景出現,教你馬上傻住。乳房尖挺突出,上身很短,腰細如蜂,雙腿長得使人心驚,皮膚也白得使人心跳……」

  嚴溫道:「我這兒美女不少,所以你應該有點眼力,既然連你都讚不絕口,那個女孩子一定有相當水準。」

  方師爺道:「不止相當水準,簡直超過所有女人。她口音南北腔調都有,所以一時還不知道她究竟是南方人抑是北方人。」

  嚴溫道:「她現下還在南京?」

  方師爺道:「她姓水名叫柔波,很多人現在背地裏都叫她曰溫柔鄉。但據在下所知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人能住入溫柔鄉。」

  嚴溫喃喃道:「溫柔鄉水柔波,好旖旎動人的名字。」

  方師爺道:「水柔波她租一間屋子,買兩個使婢又僱四個傭僕,好像打算長期居住南京。她武功不錯,南京武林名家和各大鏢局首腦設宴少不了送張請帖給她。她常常應邀出席,談笑風生,所以她名氣大得很,也沒有人膽敢對她無禮放肆。」

  嚴溫道:「她住南京一定有原因,你查過沒有?」

  方師爺道:「沒有時間細查,只知道她幾乎每天清早都到莫愁湖邊的水雲寺上香。在下急於趕回來報告,還請堂主見諒。」

  嚴溫沉吟一下,道:「一個時辰後出發,我們上南京走一趟。」

  方師爺道:「既然很快就出發,在下不回家了,就在隔壁房間休息一會。」

  ***

  啞女人像一朵雲彩飄入房間。

  她雖然已經三十年華的人,面貌只算「好看」而不算很美麗,然而她身上一旦沒有衣物遮掩,那豐滿高聳乳房,細細的腰身,渾圓富有彈性的大腿,還有滑嫩雪白肌膚眩人眼目,使她馬上變成絕世美人,使男人血液沸騰,情慾之火熊熊高燃。

  方師爺貪婪迷惘的眼光以及微微潮紅雙頰,那只應是少年十五二十時的神態反應,卻在卅餘歲見多識廣的男人身上出現。

  啞女人雖是平躺而又被另一個人體壓住,卻仍能像蛇一樣扭動。雪白滑膩雙腿有時在空氣中揮舞,有時完全屈曲於自己臀下,使身子變成突起的弓形。

  一切動作終於靜息停止,啞女人很快就穿回衣服站在床邊。

  方師爺柔聲道:「我陪堂主去南京,馬上出發,所以我要睡一下。」

  啞女人點點頭,略俯身子靈巧敏捷地替男人穿回全身衣服。

  方師爺又道:「其實水柔波比不上你,這是我真心話。她也是二十來歲,不像是未經人道的少女。如果一定要我娶你們其中之一,我將毫不遲疑選你而不選她。」

  啞女人摸摸他面頰鼓勵他說下去。方師爺道:「水柔波已很有名氣,我如果不向堂主報告,不久他就會知道並且怪我,說不定殺死我。所以我不得不向他報告,你不會怪我吧?」

  啞女人搖搖頭,一隻手輕摸他面頰,另一隻手卻使那男人漸漸感到「情慾」甦醒抬頭。

  方師爺又道:「我暗中問過雞婆婆,她說你這兩天晝間一切如常,但夜晚卻睡在另一個地方,好像叫做沁紅院。以後你亦如此一直住在沁紅院?為甚麼?堂主也在那邊睡麼?」

  啞女人搖頭,作個叫他不要詢問的手勢。然後又比個道別手勢,臉上泛起溫柔可愛的笑容。

  方師爺深深嘆口氣,每次她離開時都笑得很溫柔很可愛,叫人除了激動情慾外還有其他一些值得想念的。

  啞女人果然又像彩雲飛逝,她飄滑得很快而又無聲無息。

  方師爺除了嘆氣,就只好放鬆身體休息。

  他方自朦朧欲睡,突然一聲「砰嘭」大響,窗門震破,一道人影飛入疾落床邊。此人身量矮小得出奇,手中一條黑影襲向床上之人。

  方師爺被巨響嚇得跳起,但身體卻不是向上跳而是彈向床內,同時毫不停滯一個觔斗由床尾翻落地上。

  他動作一氣呵成,而且聞聲驚醒時絕不考慮就使出來,可謂快極。誰知第一次彈入床內時肋上便中一記,翻觔斗落地臀部又中一記。每一記劇痛入骨,使他不禁齜牙裂嘴。

  但奇怪的是方師爺落地站穩竟不作第三次閃躲動作,他心中一定已清醒得足以猜出突襲之人是誰,同時亦確知對方不會第三度出手。

  他果然猜得很準,那「人」沒有再出手,方師爺地滿面苦惱啼笑皆非望住那「人」──看來大概只有十歲(其實只有八歲)的男童。

  這男童就是嚴星,是嚴溫獨生子。方師爺就算氣惱十倍亦不敢出手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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