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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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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缺卻堅固的石屋,平時只作堆放柴草之用。平時除了取柴草的人之外,連狗也懶得進去。 但名滿天下大江南北四大刀客之一的「千山鳥飛絕」韓典,卻挾著寶刀,站在黑暗中凝視著石屋。 他老早已經巡視過石屋,知道除了門口之外,連一個氣窗都沒有。所以就算飛鳥,進出此屋也非得取道門口不可。 李十八既然進了此屋,出來當然非經過這道門口不可。 石屋的木門敞開著,雖然屋內更加黑暗,但半個時辰之後,韓典敢用人頭擔保李十八躺在床上,那張床就在正對門口的牆下,他曾經轉身也曾低低咳嗽,所以韓典敢用人頭擔保。 李十八的確在床上。這間石屋乃是幸子所屬妓院後面的堆柴草石屋。 李十八躲在此地原本極為安全隱秘,無奈當今之世最擅長跟蹤的尹萬里,早就被韓典私下請來監視潘夫人的行蹤。因此找到李十八,也因此李十八隨後躲到堆柴草石屋亦全無用處。 韓典很謹慎,盛名之下無虛士。 他步步為營直到百分之百確定李十八在屋內床上,才緩緩抽出寶刀。 李十八忽然感到棉被太薄甚是寒冷。 當然他曉得是怎麼回事,於是掀掉棉被拿起長劍走出石屋。 荒草沒脛的院子內同時出現兩個人,相距一丈對峙不動。 李十八道:「我就是李十八。」 韓典道:「我叫韓典,希望你聽過這個名子。」 李十八道:「笑話。如果連大江南北四大刀客之首『千山鳥飛絕』韓典的大名也不知道,還能在江湖上混麼?」 韓典道:「李十八,任何人面對著殺手中的殺手,絕對不會大意,更不會得意忘形。」 李十八道:「你真的是為了潘占元而來?」 韓典道:「不瞞你說,我是為潘夫人而已。」 李十八道:「她知不知道?」 韓典斥道:「廢話。她當然不知道。」 李十八居然能了解,肅然起敬地道:「對不起。我的確問錯了。你很了不起……」 韓典沉默一下,才嘆氣道:「奇怪,我從不敢向任何朋友透露,但我的仇敵卻不必說就知道。」 李十八道:「天下男人並非只有你才碰上這種無奈的事。其實很多人都碰到過……」 韓典道:「言歸正傳,我已經在此站了很久。」 李十八道:「我知道,直到你拔刀時我才不得不挺身而出。但你不至於以為我是懦夫,以為我不敢面對你的『無痕刀』吧?」 韓典道:「你決不是懦夫,但卻可能是最可惡的浪子。世上的女人偏偏又喜歡浪子,所以我更非殺死你不可!」 李十八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纖長潔白的手虛按劍柄。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作勢待敵。 這個敵人予他的壓力委實太強太沉重,連他堅強的自信也有點動搖。 當然世上沒有永遠不敗的人,雖然他是冷血李十八,是殺手中的殺手,但亦絕對不可能永遠不敗。 李十八第一個感覺是韓典已經出刀。 第二個感覺(其實幾乎同時發生)是這位名滿天下的一代刀客不想殺人,他根本是想與對手同歸於盡。他是不是瘋了? 因此殺氣比起平常情況更濃更冷,連李十八也不禁打個冷戰。 他的劍電射揮出,「錚錚」一陣連珠繁響,一瞬間雙方刀劍竟已接觸了九次之多。 那韓典要殺死李十八的決心已無可置疑,而且顯然不惜任何代價,甚至連他自己性命一齊賠上亦在所不惜。 韓典大喝一聲,劈出一刀,刀勢甚是緩慢,比起適才的迅如風雨大異其趣。 這一刀殺氣之凌厲,勁道之堅凝沉雄,簡直不是「人」能夠使得出來。縱然李十八忽然變成一塊大石,亦一定會被這一刀劈成兩半。 李十八只有後退。韓典這貫注了全部生命的一刀,決計不能招架化解。 他只有退。但他卻不是一步步後退,而是像一陣清風忽然已隱入石屋,鑽入床底。 這本是很滑稽可笑而又拙劣的方法。躲在床底下難道就可以躲得過千山鳥飛絕的「絕」刀? 韓典也已經如影隨形入了石屋屹立床前。他刀勢忽然加快,宛如霹靂雷霆,寶刀精光四射照亮整間小石屋。 那張木板床分為兩截而且向兩邊飛開,所以床底下李十八必定無所遁形,韓典甚至敢肯定李十八應該已斬成兩截躺在血泊中。 又如果床上被窩裏還藏得有人,當然也變成兩截屍體。 李十八明明鑽入床底,所以如果被窩內有人,肯定不是李十八。但如果不是李十八那又會是誰呢?在韓典心中那人是誰? 棉被和床板都被刀光斬為兩截的向兩邊飛開。 被窩裏沒有人,這一點不算希奇,但木床飛開下後床底下也空空無人,這才值得奇怪。 李十八聲音從屋後透過石牆傳入來,道:「我早已在床底牆腳開了一個洞,所以幸而還活著。韓典,如果你敢從這個洞口出來,我保證你不但不能報仇出氣,還會變成一個死人。你相信不相信?」 韓典不做聲,眼光靜靜轉到門口。 李十八聲音又透入來道:「當你從門口衝出。你只能發現大地一片黑暗。我保證你找不到我,你相信不相信?」 既然李十八告訴他這一切情況,傻子也知道他必有用意,至少還有話要說。 所以韓典厲聲道:「你究竟想講甚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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