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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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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十八孤独清净地骑马走了一程,忽然听到声音,因为袁氏兄妹在凉亭茶摊喝茶。 袁小华的瓜子脸溢散青春娇艳,宛如雨露充足的初夏芙蓉盛开,既美丽而又充满诱惑力。 李十八本来已收缰勒马,但看了袁小华一阵,轻叹一声催马行去。 袁初奔出来拦住马头,道:“李兄,喝杯茶再走,反正路很长,迟早一点都没有分别。” 李十八道:“是么?你确知前面的路很长?但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人生之路,任何人迟早都会走完。” 袁初道:“正因如此,有些忘不了丢不下的会面不可错过。” 李十八想一下,面上慢慢露出淡淡的笑容,但眼睛却显得更冷酷更明亮。他道:“好,喝杯茶聊一聊也好。” 茶亭内只有一对可怜兮兮卖茶的老夫妇,此外就只有袁小华,用春花般娇靥迎接李十八。她亲手倒一碗茶给他,道:“茶叶是我们自己的,最好的茉莉香片。大哥你尝尝看。” 李十八接过茶碗,道:“碗也洗得很干净,谢啦!” 他托住茶碗往嘴边送,但动作很慢,好像怕碗内滚茶溅出。 忽听一声马嘶,李十八把沾到唇边茶碗移开,讶道:“我的马,奇怪!” 连“冷血”李十八也认为奇怪之事,一定不可思议难以解释。 袁初袁少华一齐转眼望去,李十八手中茶碗稳稳飞起几乎碰到亭子顶盖,但转眼间茶碗落下又稳稳托在他手中。 袁家兄妹只不过望了那么一眼就回头瞧他,袁初道:“马叫是很平常的事,李兄何以认为奇怪?” 李十八道:“不是马匹奇怪,而是你们转眼看牠之时,有没有奇怪感觉?” 袁小华摇头道:“没有呀,我只不过转一下眼睛而已。” 袁初却突然露出深思神态,缓缓道:“有,我感到一阵寒冷,似乎是杀气弥漫。” 李十八道:“因为这碗茶有问题。我想杀人。” 袁初笑道:“你想杀谁?不,李十八,你错了,简直大错特错。是有人想杀你,绝对不是你杀人。” 袁小华起身退后四五步,面色十分沉重,因此使她看起来像一块木头而不再是一朵花。 李十八道:“难道是你想杀我?别忘记我帮过你忙救了你妹子。” 袁初右手已按住刀柄,冷冷道:“我不会忘记,因为是我给你机会救她的。” 李十八道:“原来那四个幪面黑衣人本是你们的人。你为了引我入彀不惜身受剑伤,亦不惜牺牲四名好手性命。但我却仍不明白为何这样做法?” 袁初道:“只有你‘冷血’李十八值得我这样做。天下要杀你之人何止千万,但谁做得到?” 李十八道:“多谢你夸奖。不过当时我有两件事想不通,现在正好向你请教。” 袁初道:“那两件事?” 李十八道:“第一、你杀死四个幪面黑衣人之后,虽是受伤很重也很累,但何以竟不查看他们真面目,亦不检查遗物追查他们身份?我一离开你就把尸体丢到树林里。难道你早已知道他们身份?当然这问题现在不必问你了,对么?” 袁初又讶又怒道:“小华,你不是一直听着他马蹄声么?” 袁小华道:“有呀,我明明以‘地听’功夫听得他马蹄远去,步伐均匀显然他一直在马背。” 李十八道:“可惜你们不知道我的坐骑受过特别训练。我刚才要牠叫,牠也很听话。” 袁小华眼中露出恐惧,道:“你为何要牠叫?” 李十八这:“我第二个疑问是:如果袁初你不用手臂硬挨那一剑,显然仍能取胜,只不过时间长久一些而已。但你却不惜负伤流血,是真正流血,不是开始时的假伤。我也看出最后那黑衣人想说话或者想怒骂。请问在生死一发之时,谁还要说话?同时他有甚么资格发怒?” 袁初一定是忽然想起某种念头或者是忽然明白一些事,所以本来充满自信的脸上,开始泛出不安神色,额上亦似乎有汗珠沁出。 李十八道:“幸而我还不算太笨,虽然要费力的想,却也很快想出道理。其实这道理很简单,别人可能不必像我那么费力就想出答案。但总之我想到答案,知道你绝对不容许黑衣人讲任何一句话。所以你宁可拿胳臂挡他飞剑,你非得立刻杀死他不可!” 袁初声音有点嘶哑,道:“你从那时已起疑心么?” 李十八道:“既然你问起,我不妨从实答复。其实我的老板早已通知我,要我小心。因为你们的欧老大很不满意我,最近必会对付我。尤其是我有公干非得出门露面不可,正是下手机会。” 袁初道:“你的老板是不是姓包?他怎知欧老大要对付你?” 李十八道:“欧老大决定对付我连我都知道,何况包老板?你必须记住像欧老大包老板都是主持秘密庞大机构的巨头,都不择手段亦肯花数不尽的银子刺探对方任何机密。所以包老板许多事情欧老大知道,但反过来亦一样。” 袁初问道:“但你说你也知道,为甚么?” 李十八道:“因为欧老大一定要我到他那边。本来我只是受雇办事,谁找我都一样。但自从三年前欧老大包老板交恶而又表面化之后,我也就只能选择一个老板。” 袁初道:“就算如此,欧老大也不必倾全力对付你。” 李十八淡淡道:“我认识欧老大,这就是原因。” 重重杀机和永无休止追逐猎杀,永远活在黑暗孤寂中,睡觉时永不准打鼾…… 任何人若是身兼猎者和猎物双重身份,活着根本就像在地狱全无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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