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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綠野道:「不會等我們掉進去吧?」

  花解語笑一下,道:「你差點就掉進去。但這個陷阱想必不是為我們而設。」

  綠野道:「為甚麼不是我們?你很漂亮,我也蠻不錯。男人活捉了我們大有好處……」

  花解語道:「別忘了我們是女人,女人大多數怕嗅到太濃的酒味。這陷阱對付的是能喝酒的男人。」

  綠野笑得很高興道:「說得對,跟你一道走大概不會吃虧上當了。」

  花解語只溫柔地拉住她臂膀,並不作答,凝神觀察尋思。

  過了好一陣,綠野微感不耐,道:「我們還站在這兒幹嗎?我進去,你接應。好歹查出結果。」

  花解語嘆一聲,道:「小辛在此就最好。退一步說嚴星雨在也可以。我想不通的有兩點。第一,此屋窗和門都打開,何以酒氣不但不消淡,反而越來越濃?第二,桌上酒瓶的位置很奇怪,只要桌子微有震動,就會掉在地上。任何人一進屋拍拍瞎神仙身子,酒瓶就會掉地。」

  綠野道:「進去看看就知道啦,我先拿起酒瓶不讓掉下……」

  她邁腳踏上門口,但腳尖卻踢到一樣柔軟堅硬兼而有之的物事。低頭一看,怒聲道:「小辛,你攪甚麼鬼?」

  原來她腳尖踢中小辛的小腿。小辛愁眉苦臉道:「你踢人還兇?應該說對不起才是。」

  綠野道:「你突然鑽出來,誰看得見?我才不道歉。」

  花解語拿下面紗,露出瀲灧溫柔如春水的面龐,雙眸含情,道:「你終於露面,謝天謝地。這兒究竟發生甚麼事?」

  小辛把她們趕到一邊,才道:「這酒氣嗅得太多於身體大有妨礙。」

  綠野哼一聲,道:「我們的身體關你甚麼事?」

  小辛道:「本來不關我事,但誰叫連四是我的朋友。」

  綠野瞪眼道:「不許提他,這個死人只會幫你。他不理我最好,我絕不理他。」

  花解語道:「小辛,屋裏敢是有毒?」

  小辛道:「也不算甚麼毒,但若是酒瓶掉地破碎,冒出另一種香氣,你們起碼要醉十日十夜。」

  他停一下,又道:「你們若是醉十日十夜,又落在男人手中,恐怕有點不便。」

  綠野道:「何止不便,簡直骯髒死啦。我問你,你為何老是躲我們?你說我脾氣不好,但花解語脾氣很好,可是你照樣躲,為甚麼?」

  小辛感到招架不住,幸而他面上永遠有一層迷霧。

  花解語道:「我不算數,我是不祥人,命中註定如此,你們談你們的,別扯上我。」

  但她真的那麼豁達?真的不在乎命運加予她身上的一切?狂風驟雨時,春風花月夜,或者「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感觸無限時,她能不想起芳心中的英俊男兒?

  小辛道:「先談談瞎神仙,從前他自稱是餌。你們一定也知道,他的一生毀於『血劍會』之下,所以他滿腔仇恨一定要報復。所以現下這個陷阱為了誰?他想釣血劍會的人?抑是反被對頭利用?」

  花解語道:「很難回答的問題,除非瞎神仙忽然回醒而又肯回答我們的問題。」

  綠野道:「怕只怕他活不成。」

  小辛身子一震,道:「我去瞧瞧他,你們外面等一下。」

  花解語綠野都沒有攔阻他,也沒有囑咐他小心等等。她們甚至覺得有人能進此屋又能安然無恙,這個人必定是小辛。

  小辛入屋打個轉就出來,綠野忙向道:「怎麼樣?」

  小辛道:「有人要瞎神仙死。又如果有人能入得此屋,不在三步內醉倒,下一著就是酒瓶,瓶破之後冒出香氣,與原來的酒味混合,任何人吸入一絲都要醉死十日十夜。」

  花解語道:「有十日十夜之久,身份來歷一切都可查得清清楚楚啦!」

  小辛道:「不止這樣!醉過十日十夜之人,即使是當今第一流高手,但碰到這個使毒者彈指便死,全無抗拒之力。」

  花解語道:「這一下後著果然歹毒厲害。使毒者是誰?」

  小辛道:「年紀不大,是男性。武功很不錯,尤其是內功造詣深厚。是毒教中人,但江湖經驗不豐富。」

  綠野移步向屋內張望一下,回轉來道:「誰告訴你這些事的?」口氣中不盡訝疑。

  小辛道:「酒瓶是使毒者帶來的,乾淨得找不到一點塵埃。我問你,如果有人一身酒氣入屋,應該是男的抑是女的?」

  綠野道:「當然是男的,酒鬼多數是男人,如果是女的,瞎神仙便會注意。」

  小辛道:「對,椅邊木頭上留下三個指印,一來顯示此人內力甚強,二來顯示此人閱歷少,殺人會緊張,尤其面對昔年『十二名刀』之一。可見得年紀不大。」

  花解語道:「但你一口咬定是男性,以酒氣有毒而論證據不夠堅強,你一定另有資料。」

  小辛讚賞地望她一眼,這個女孩子既年輕美麗,又溫柔聰慧,加上妙語如珠,那一個男人對她能不傾心愛慕呢?

  他道:「對,瞎神仙屋內左角架上有個極精美雕漆首飾小箱,我查看後知道無人開啟過。如果是女人,必會隨手打開瞧瞧。不是貪心,是對珍奇美麗飾物的好奇心。」

  花解語輕「啊」一聲,神往地道:「要是我也會開箱瞧瞧。瞎神仙曾是天下聞名的『十二名刀』之一。現在居於陋巷木屋,仍然保存這個精美首飾箱,當然我要打開瞧瞧。」

  小辛道:「還有甚麼疑問沒有?」

  綠野道:「有,那人想殺死瞎神仙麼?」

  小辛道:「對,可惜他沒想到瞎神仙對毒藥迷藥有很強靱的抗力,所以一般人必死的份量,竟殺不死瞎神仙。」

  花解語道:「咱們下一步怎麼辦?」

  小辛道:「先救醒瞎神仙再說。」

  綠野道:「小辛,我們此來主要目的想請你搶救常青性命。」

  小辛道:「難道『湖光萬頃』徐無理的一招肝膽相照,還殺不死他?」

  綠野訝道:「你都曉得?」

  小辛道:「一點點。」

  綠野道:「徐無理對花解語說,他這一招從未試過立斃對手。」

  小辛道:「這個人有點道理。」

  花解語笑一下,道:「這人很不講理,天下皆知。小辛,幾時可以瞧瞧常青?他傷勢很嚴重,腸子都見到。」

  小辛道:「快了,等我問過瞎神仙就去。」

  瞎神仙忽然回醒,除了少許頭痛之外,並無不適。他聽出屋內有三個人,而且有女人。

  小辛道:「瞎神仙,我是小辛。」

  瞎神仙道:「你的氣味我嗅得出。其餘兩位女客一是花解語,另一位呢?」

  小辛道:「你這麼一說提醒我須得時時變換身體氣味了。另一位女賓是綠野姑娘,海龍王雷傲侯的孫女。」

  瞎神仙道:「恭喜你,這等女孩子的確很不容易湊在一起。」

  小辛道:「請你回想一下,那個喝醉酒的年輕人可有甚麼破綻?」

  瞎神仙想一會,才道:「沒有,我從未見過他。氣味、聲音、言語、動作都很陌生。」

  小辛道:「他是毒門高手。他姓甚麼?」

  瞎神仙道:「姓殷名海,口音似是兩廣人氏,年紀不超過二十五,高大,衣服講究。」

  綠野忍不住問道:「你怎知他衣服講究?」

  對,瞎子怎能「聽」得出衣服講不講究?這是「眼睛」的事,絕對與耳朵無關。

  瞎神仙道:「他進來時衣褲都沒有磨擦聲,可見得衣料極佳。然後他坐下,他先拉拉外衣褲子才『坐』下,可見得衣服裁剪適體。所以不該皺的地方他絕對不讓它皺。」

  根據他的描述,當然任何人都猜得出殷海的衣服很講究了。

  瞎神仙又道:「我忽然警覺此人的細膩動作,與他薰人欲醉的酒氣大相矛盾。但已經太遲了,全身乏力,頭腦也漸漸麻木遲鈍。我仍然奮起全力提氣護住心靈,但沒有用,很快就連手指頭也動不了。」

  小辛道:「如果換了別人,你現在已經是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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