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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阎晓雅居然不作声。

  陶正直盯她一眼,道:“她虽然绝不会出卖你,严星雨,你却得小心些。因为她已经动摇了,至少不会全心全意为你卖命。”

  严星雨眼光如箭射向阎晓雅,道:“告诉我,你绝对靠得住,愿意为我卖命。”

  阎晓雅像傀儡又像学舌鹦鹉,道:“我绝对靠得住,愿意为你卖命。”

  严星雨欣然笑道:“很好,这样才是我的女人。”

  陶正直忽然道:“严星雨,你先带他们两个回去,也替他们掩饰一下。然后把花解语绿野放入‘渺茫断肠刀兵’大阵中,我到时就会露面商量一些细节。”

  严星雨颔首道:“如此甚好。”一手牵住李碧天,另一手勾住阎晓雅细腰。但走到房门口,陶正直又道:“小辛现在怎样了?”

  人人都聚精会神等候答案。

  严星雨停步叹口气,道:“小辛真了不起。连他的名字都有符咒具有惊人魔力。”

  陶正直笑道:“你放心,他的魔力快要消失了。”

  严星雨道:“小辛已闯过老二尤吉祥和老三梁松柏那一关。他本应一直向这里来的,但却忽然在镇上出现,敲开一间酒肆的门,正在饮酒。”

  陶正直道:“这厮的确狡猾得很。他明知满头满身都有荧光粉,在黑夜中对他很不利,所以干脆先去喝酒休息,等到白天才出手。”

  严星雨道:“他一定不是这个用意。”

  陶正直道:“若非此意,八成是他亦已负伤,必须拖延时间休养伤势。”

  严星雨道:“也不是。”

  陶正直立即道:“难道他等援兵?”

  此人随口对答,不但显示出思想快捷无比,而又有算无遗策那种可怕的力量。

  严星雨道:“猜对了。有一个人正在陪他喝酒。”

  陶正直道:“谁?”语气虽然很平淡,可是人人却都感到他是装出来的。

  严星雨道:“不知道。小辛敲开酒肆要了酒菜,等了不久那人就来了。”

  陶正直道:“连四身负重伤,决不是他。”

  莫怜卿忽然缩起身体,变成一团虾球一样,怯怯道:“敢是飞天鹞子吴不忍?”

  严星雨摇头道:“恐怕不可能吧?”

  陶正直道:“就算是他,他能发生甚么作用?还不是赶来送死么?”他又笑一声,道:“怜卿你不必怕他。如果他不是有利用价值,我老早就取他性命了。有一次他躲在水底三日三夜,靠一根芦苇透出水面换气。我根本有意放过他,否则他老早尸骨无存了。”

  莫怜卿发出欢欣笑声,身子四肢又舒展成刺激男人眼睛的“大”字形。她道:“唉,你从未告诉过我这些事。你真坏,你还时时吓我说很害怕吴不忍会找上门来……”

  陶正直眼睛盯住她小腹那一带,笑道:“我如果不这样说,你的戏就不会演得那么逼真了。”

  阎晓雅、李碧天都不认识飞天鹞子吴不忍,所以对于有关整治他的阴谋诡计,既不感兴趣亦不关心。

  陶正直又道:“那人很可能就是吴不忍。”

  严星雨吃吃笑道:“不会,一定不会。我老早在吴不忍身边布了一着棋子。如果是他,我一定会收到飞鸽传书。”

  陶正直道:“吴不忍有过比飞鸽还快的纪录,你难道忘记了?”

  严星雨道:“他怎能每次都比飞鸽快?我绝对不信。”

  飞鸽传书不但在古代是最快速的方法,就算现代亦已可能有恢复使用的价值,因为已有医院证明利用飞鸽传送血液样本(一根小小管子而已),同样的距离飞鸽只花五分钟而汽车则要二十分钟(当然交通挤塞因素包括在内),而且比用任何工具运送都便宜。

  不过较长距离的话,飞鸽的成功效率就有点问题了。换言之就是不够安全。所以最好是沿途设立很多的“站”,使每一只飞鸽只限于很安全的较短距离。但这一来又不免使速度拖慢了。

  当严星雨终于拥着阎晓雅走出房间时,她忽然感到茫然和麻木。当然她仍然记得答应为严星雨做任何事甚至付出性命。可是现在却突然觉得这种允诺简直全无意义,既不能令她兴奋,亦不能令她惊慌或后悔。

  她心中只剩下一片麻木和迷惘……

  ***

  都已经就快天亮了,可是还在喝酒的两个人却全无丝毫停止的意思。

  这两个人一是小辛。破刀横搁桌角,显示情势不寻常,随时都会动用。

  另一个人五官清秀,虽有倦容,但两眼烱烱有神,显示他仍能随时随地应付任何情势变化。他就是“飞天鹞子”吴不忍。

  吴不忍干了满满一大杯,舒服地摸摸肚子,才道:“你大破‘梁邪尤毒’险关,这番精采经过比天下任何下酒菜都有味道得多。”

  小辛道:“吴哥,你兼程急赶数百里路来此见面,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意。”

  吴不忍叹口气,眼睛从敞开的肆门望出黑暗街上,说道:“我没有打算瞒你。”

  小辛道:“有谁知道你的行踪?”

  吴不忍道:“没有,连郝问都不知道,你敢是忘记了我这样做法完全是你的要求?”

  小辛面孔表情藏在迷雾中。

  他一定遭遇到某种困难,才会在朋友面前隐藏起表情,他遭遇到甚么困难呢?何以不敢被真正的朋友窥见内心情绪呢?

  吴不忍沉默一会,才道:“如果是你的事情,我可以为你拚命。如果是我的事情,你放大胆子说出来,我一定支持得住。”

  所谓你的我的事情,当然是说“困难”。

  小辛那么决断有魄力的人,却也考虑了好一会,才道:“是你的事情。”

  吴不忍慢慢垂下头,轻轻道:“是关于莫怜卿么?”

  小辛道:“对,在这世上你最关心的人是她,所以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吴不忍道:“她怎样了?”

  小辛用力道:“她已经死了。”

  吴不忍闭上眼睛,眼角却沁出泪水。

  小辛又道:“是梁松柏亲口招供的,我还从他口中知道了很多秘密,这就是我为你不取他性命之故,你支持得住么?”

  吴不忍深深叹口气,没有作声。

  小辛道:“你为她负冤含屈多年,你为她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杀死不少人,所以我本希望你能与她过一段快乐日子。”

  吴不忍声音有点粗哑,道:“我明白你的好意,我绝对不会怪你多管闲事。”

  他作深呼吸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很慷慨大方“流血”的男人事实上不多,但轻易“掉泪”的男人亦的确很少。

  所以听到“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句话的男人切莫沾沾自喜,以为不流泪就是“大丈夫”。其实还差十万八千里。因为不流泪并非就表示能够为理想为正义而“流血”。如果只能够“不流泪”而不能“流血”岂能算是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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