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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金阳道:“此棺不但整个是铜铸的,而且祭炼多年,必要时我可以很快关闭棺盖,连九幽使者亦奈何我不得。”

  一切疑问他都答得很快很坦白。小辛开始考虑可以相信他。

  但有一点他故意不问,而这问题非常重要。那就是既然施展“魇胜”之术。既然有绿野花解语连四小郑,何以没有“阎晓雅”?何以没有他“小辛”在内?

  又既然金阳不解释这一点,显然他还藏着很多秘密。这种人信得过么?

  然而小辛却很信他的样子,道:“听我的劝告,金阳,赶快脱离这种邪教。生活是好是坏,快乐或寂寞,都好过这种人非人的诡邪生涯。”

  金阳叹口气,道:“我明白,因为我已想过千百回。如果你要打开另一口棺材,我一定得先行关闭这个铜棺盖。如果你不愿冒险,那我就出来。”

  小辛沉吟一下,道:“你先关闭棺盖。我可能撬开那黑棺,也可能离开。”

  金阳道:“你最好离开。”忽然压低声音道:“长春子真人可能因九幽使者失败而陷入昏迷。但亦可能诱敌。”

  说完,便匆匆躺下,“啲嗒”一声铜棺盖关闭得连一条缝都没有。

  小辛毫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有何想法。

  那座金色狰狞的神像栩栩如生,浮动着邪恶可怕的气氛。

  在他手中的草人,是不是表示“命运”已控在他手中?

  光芒一闪,“横行刀”已出鞘入鞘,但任何人当场目击亦不可能看见此刀。因为太快了。快得连声音亦瞠乎其后。出鞘入鞘的声响隔一阵才听见。

  金色神像忽然裂开跌坠地上,发出很大响声,而他手中四个草人亦通通分开两截。

  小辛眼睛四下搜索一阵,嘴角忽然泛起冷笑。

  黑棺据说是“长春子”真人匿卧。但粗重呼吸自始至今都很清晰(当然仅是小辛的听觉)。但铜棺内忽然全无声息,显然棺内已经没有“生命”。

  那么金阳到何处去了?他若是死亡的话却又是因何缘故?谁下的手?

  小辛刀光乍现又隐。但见铜棺(每一面厚达三寸)拦腰多了两道裂痕。小辛只须轻踢一下,当中一段便滚开一侧。

  棺内那有人影?不过棺底却有一个洞穴。洞内黑暗而又阴风恻恻。

  小辛侧耳倾听一会,突然离开石屋。身形霎时隐没漆黑夜色中。

  竹林内更加黝黑,不必任何邪法妖术都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人从一丛竹树下悄地然冒出面,动作既轻灵又没有声响。简直有如幽灵出现。

  但并不是没有人发现他。因为他才往前迈出两步,突然胸口一疼,急急剎住去势。

  他根本就是自己把胸口往那尖锐之物碰去。当然只要他剎住脚步,创伤就到此为止。

  这片竹林,这处地道出口,他已熟得不能再熟,闭上双眼亦可行走自如。但那是甚么物事竟然刺破他胸口肌肤,使他受伤流血?难道是小辛的横行刀摆好方向等他碰上来?

  金阳打死也不肯相信小辛有此本事。根本不可能!除非小辛属于黑暗之鬼魂,否则此时此地焉能来到并且摆好宝刀架式?

  但小辛的声音传入金阳耳中,一点不假正是小辛,声音很冷漠,听不出一丝得意或奚落。

  他道:“金阳如果你不想回答我的话,只要跨前半步,就不必说任何话。我意思说你无须浪费藏在牙齿内的毒药,弄个假牙装上毒药要费不少工夫时间。”

  金阳全身冒出冷汗。像小辛这种敌人太可怕了。简直倒了八辈子楣才会碰上他。

  小辛又道:“其实你如果说你是九幽使者,我会更相信些。你自己知不知道你的面孔告诉我,你很少用这副真面目见人?通常你都戴着人皮面具。如果你身份如此简单,何须时时戴用人皮面具?”

  戴人皮面具居然也会留下痕迹,的确是谁都想不到的。金阳深心中泛起“崩溃”之感。谁教他如此不幸碰到小辛这种敌人?

  小辛又道:“安居镇繁荣得不合理。而有些情形除了邪门左道的帮会之外不会存在。你倒底开不开口?”

  金阳几乎听见“横行刀”刺穿他心脏声音。因此他打个寒噤,道:“你好像甚么都知道,我还说甚么?”

  小辛道:“你肯开口就行。我自然有很多问题。不过,我事先声明。就算你完全回答而我也很满意。但你仍然要受惩罚,至少要使你以后不能再去害人。”

  金阳吶吶道:“你不觉得太过份么?”

  小辛道:“不,你这辈子只遇到我一次。老实说像我这种人很少很少。别人见到你只好任你欺负荼毒。以往之事我没有责任,但以后我就不能推卸责任了。”

  金阳道:“我平生第一次听到这种怪论,但你确实使我无法反驳。”

  小辛喃喃道:“你不能代表命运,甚至连傀儡亦不够资格。但恶仙人韩自然……”

  金阳讶道:“谁?你提到谁?”

  小辛道:“恶仙人韩自然。你听过这名字没有?”

  金阳道:“当然听过。他是排教第一高手。你认识他?”

  小辛道:“不认识。他比长春子如何?”

  金阳道:“不知道,我看差不多。但很难说,派别不同修为不同。”

  小辛道:“我就从韩自然问起……”

  当然“安居镇”的古怪不会遗漏。小辛这个人一旦用“逼供”方式问话,其详细周密的程度你连做梦也想不到。

  ***

  小郑样子很狼狈,满头蛛丝满身灰尘。又黄又瘦的面孔显示他既缺乏食物又缺乏“水”。其实任何曾经流浪过的人都知道,食物可以缺乏几天,至多饿得呱呱叫,但几天没有“水”喝,那才是大事情。

  他灌了一大壶冷茶,吃一块甜饼,舒服地吐一口大气,道:“咱们有三日三夜没见面了。你们三位姑娘好么?”

  绿野皱起鼻子,很不满意地道:“好个甚么,除了花解语外,我们都差点被毒死。”

  小郑道:“在下隐身于隐贤阁一个角落中,三昼夜下来,几乎真的变成一只蜘蛛。”

  花解语道:“蜘蛛,为甚么蜘蛛?难道你不可以变成苍蝇蚊子?有甚么好处?”

  绿野道:“至少你有很多东西吃。甚至可以吸仇人的血。”

  小郑怔一下,道:“在下一定记住姑娘这番话,可惜我那三天三夜变成天花板墙角的蜘蛛。我既不能吃虫过日,只好忍熬饥渴。”

  花解语道:“隐贤阁有何动静?”

  小郑道:“动静?一点都没有。梁老员外和大公子二公子每天过得很舒服。每天讲究营养长生之道。差点闷死我。”

  绿野道:“既然你探听不出任何消息,你为何不早点回来?”

  小郑摊开两手,苦笑道:“走不了呀小姐。那是二楼大厅天花板上的角落,红砖隔间居然砌贴屋顶,屋顶是厚铁板上加一层瓦面。”

  绿野道:“屋顶弄不破,红砖墙也撞不穿?真真胡说。”

  小郑倒吸一口冷气,道:“幸亏没撞破。你道两面砖墙的另一边是何等所在?讲出来你们绝不相信。”

  他眼神透露的惊恐情绪,显示犹有余悸。以小郑尚且骇成这等样子,情况当然极不简单。

  小郑又道:“鬼,真正的鬼。在下总算是亲眼瞧见了。”

  房内静寂片刻。绿野突然冷笑一声,道:“既然有鬼,你一定想叫我们快快离开此地,对么?最好连小辛也不要去追他?”

  小郑说道:“在下真有此意。”

  绿野道:“既然红砖砌贴屋顶,既然你不敢撞破砖墙。你怎知两边隔壁都有鬼?你怎能亲眼看见?”

  连花解语也认为小郑大概“哑口无言”。这些疑问绿野不问她也要问。

  小郑迟疑一下,才道:“在下有法子看得见隔壁情形。”

  绿野故意装出客气之状道:“哦,真的?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们,以开茅塞?”

  小郑又迟疑了。绿野马上翻脸怒声骂道:“你以为我们刚出道闯江湖的么?我们很好骗是不是?混账之至。你的眼睛能够透过砖墙?你在骗谁?究竟想怎样?”

  她的连珠炮还有得放,如果不是花解语拦阻她。

  花解语道:“小郑,东瀛忍术固然宇内知名,神秘莫测。但难道有天眼通的本事能透过砖墙?”

  小郑忙道:“不是肉眼,是靠一种工具。很精巧,是一支钢管两端镶嵌凹凸玻璃。钢管有个管套,是更精粹的钢外面镂刻螺旋纹,一端极尖。用这钢管套先钻透一个洞,才把窥管塞入去,就可以看见另一边墙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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