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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锵”的一声,清越异常。朱玲一听便知是两人兵刃相触,从这声音上判断,那两人的武功和腕力都很可观!不禁疑惑忖思道:“凭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功力,都是名家身手,怎会使用暗算手段?这个雄壮嗓子的人是不是我见到的那个?听起来有点不像,莫非就是他暗中出手暗算房中之人?”念头尚未转完,又是“锵”的一声传来,却已远在邻屋的屋顶!

  朱玲解答不出心中疑问,好奇之心大起,更不迟疑,复又飘身出房。只见两条人影,越屋踏瓦地向城东而走。夜色中,仍然看得见两人兵器上的闪闪光华。

  她的眼力何等厉害,已瞧清那前面逃走的人,正是刚才所见那个留着三绺长须的夜行人。后面那汉子身躯更见雄伟,朱玲心中一动,觉得这人背影和大师兄厉魄西门渐十分相像。于是蓦然泛起一阵恋旧的情绪,怔住不动!要知那厉魄西门渐一向对她极好,人虽长的丑陋不堪,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对待朱玲却十分细心,挚爱之情,自然流露。

  那回石轩中孤剑闯到碧鸡山主坛,正好是朱玲迫于鬼母之命,在大厅上和西门渐行礼。石轩中一闯入厅中,礼节当然立刻中止,朱玲虽然其时有凤冠霞帔遮掩住面庞,但西门渐已经发觉不对。其后石轩中和鬼母作那惊天动地之争,剧斗十九招之外,第二十招被鬼母以“期门幽风”的奇功推下万丈悬崖,朱玲就在此时昏倒地上。

  厉魄西门渐趁着所有的人都惊诧地到悬崖边俯瞰之时,便迅速地把朱玲抱入宅内,以免被残忍冷心的鬼母发现,定必将之处死!朱玲明知他妒恨之火,可以烧破苍昊长天,但他到底还是把自己救了,这种挚情热爱,的确使人感动!

  当然她不能为了感动而委身下嫁,但在睽别四年之后的今天,蓦地一见这雄伟的背影,芳心也不无怅惘,忆旧之情,油然而生。

  她施展身法直追上去,但那两人早已走的没影,一直出了城外,虎身在乱岗之中,忽地哑然失笑,忖道:“那人的嗓子,分明不是大师兄!况且以大师兄的身手,也不可能被人暗算!我真是傻气的太莫名其妙了,回去吧!”

  她掉转身躯,忽听夜风中送来兵刃相击之声,回去之心立刻又改变了,循声越过两座小岗,只见一片林子之前,有块平坦的旷地。两个人正在舍死忘生地拚斗不已!那个长着三绺长须的人,此时已经利落地掖起衫角,手中一柄宝剑,白光耀眼,远远就感觉到森森寒气。

  朱玲吃一惊,忖道:“那不是魔剑郑敖的太白宝剑么?怎会落在那人手中?”须知武林中人,对于趁手兵刃,照例是永不离身。何况这等宝剑,更加爱惜,除非死了,决不会转换主人。

  那魔剑郑敖乃是七八年前崛起江湖的一位年轻高手,只因他有两个师父,全是黑道高手,故此他也干的黑道生涯!此人明面的师父是鬼影子洪都,以轻功擅名一时。但他最厉害的两手三剑绝技和两心魔功,却是黑道中一位前辈高人大剑家万里飞虹尉迟跋所传。在武林中碧鸡山玄阴教主鬼母冷婀固然是天下第一位高手。但在剑术方面,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却称为剑术大家,天下无出其右。那位方里飞虹尉迟跋便曾经和碧螺岛主于叔初斗剑三昼夜,虽然终以半招落败,但已可想而知那万里飞虹尉迟跋的是名不虚传,属于宇内有数剑术大家之一。

  魔剑郑敖得传他的绝技,是以一出道便名噪武林,当日朱玲偷偷溜走之时,曾和魔剑郑敖结伴同行,历经患难。那时朱玲乔装男子,彼此感情很好。

  如今朱玲一看那柄白光森森的宝剑,想起了魔剑郑敖,不由得芳心大嗔,忖道:“若是你这厮害死郑敖,我今晚便要把你碎尸万段!”

  这一来对那留着三绺长须之人敌意更增!那个大汉手持一柄利斧,威猛之甚。朱玲一望而知此人膂力特强,使的居然是战阵上的“砍山斧法”,但其中更夹有几手奇妙的巧小招数,是以斧光纵横挥霍,竟把对方削铁如泥的宝剑挡住。

  朱玲又认出那个使剑的人,家数竟是武当正宗九宫剑法,招式严谨正确,但变化间失诸呆滞,故此未能完全发挥这趟剑法的威力。饶是这样,此人也算得上是使剑的名手。

  三十招过处,那大汉左腿鲜血汩汩而流,大大影响他威猛的斧法,尤其步法迟滞,情形不妙。只听他破口骂道:“无耻的老王八,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但使剑的人毫不理会,剑法加紧,一时白气蒙蒙,笼罩住那大汉!

  朱玲暗忖道:“这人的确太卑鄙一点,常言道是好汉不赶乏兔儿,何况还用暗箭手段!不过我还要等那人再露一手绝招,看出他的家数,才出手助他不迟。”

  那人陡然大喝一声,剑光暴盛,“当”的一声,硬撩开敌人利斧,左手捏剑诀疾点将去。使斧的大汉因腿伤影响,闪避不灵,要圈斧回斩,即不够人家点穴快,只好身躯一仰,翻跌地上,一腿已乘势踢出。

  使剑的长衫客身形稍挫,那大汉已骨碌碌直滚开去。可是他也明知这样滚法,决不及人家扑来的快,故此疾滚之时,猛可撒手把利斧扔将出来。长衫客挥剑一架,左手已极快地摸出一支钢镖,悄没声息地打将出去。跟着人随镖走,一溜剑光直射大汉。这样子那大汉躲得钢镖可躲不了宝剑。

  眼看大汉两样都躲不了时,朱玲心中一急,玉手扬处,一丝金光疾射而出。原来她一时疏忽,只摸了一支金针在手中,想不到那长衫客如此手辣,竟有双管齐下的绝着。金针一出手,人也飞出去。

  长衫客猛觉手中大震,白光森森的宝剑竟然直荡开去。眼光一闪,已瞥见荡开自己宝剑的,仅是一支细如牛毛的金针,骇得面上变色。这时风声飒然,发针之人已经扑到。他头也不回,左手一扬,又发出一支钢镖。那大汉已被他第一支镖打个正着,痛吼一声,负伤疾蹿而走。

  朱玲跃到那人背后,一掌打出去,哪知长衫客毫不理会,发出第二镖击敌。心中一怔,收回玉掌,却使出游魂遁法,欻然拦在长衫客前面。

  长衫客大吼一声,奋剑攻到。他的九宫剑法乃是武当真传,威力非同小可。尤其是那柄宝剑的白气寒芒,侵人肌肤,使得朱玲不敢大意,左闪右转,伺隙寻瑕地牵掣住长衫客。

  那大汉负伤疾走,眨眼隐没在黑夜中。朱玲心中不悦,因为那大汉竟连救命之人是谁也没瞧一眼,那么她凭空架的梁子,为的什么?

  但片刻间她已被长衫客激怒,只因对方左一剑右一剑奋身不顾地拚命,使得她遇上两次险招,差点儿没伤在对方宝剑之下。当下玉面含嗔,倏然拔出自己的佩剑,划出一道剑虹,登时把长衫客迫退数步。

  她正想说出不管这件闲事的话,忽见那长衫客又退开数步,仰天凄厉大笑,朱玲细长的眉毛不由得皱在一块儿,忖道:“这人莫非是个疯子?”左手已探囊取出一支金针。

  长衫客凄厉长笑之后,倏然回手一剑,向脖子勒去。这一着大出朱玲意料之外,她迅疾无比地一抬玉手,金针电射而出。

  长衫客呃一声,顿时木立不动,原来已被朱玲用极上乘的手法,打住穴道。可是那柄宝剑太锋利了,连石头也能不费力地劈开,何况血肉之躯?

  只见那剑一半嵌在那人脖子上,鲜血直喷。朱玲一阵惶乱,跃过去伸指点住他几处穴道,血流之势为之稍缓。她一手扶住长衫客,一手起下那支金针。穴道一解,长衫客瘫软跌向地上。朱玲一手已取过那支宝剑,一面扶他卧倒地上。以她看来,那长衫客喉管割开一半,决难活命,因此心中又悔又愧。

  长衫客闭目喘息,但喉管已开了洞,任他努力呼吸,也是徒然。朱玲怕有血流入气管,使他立刻死掉,忙掏出汗巾揩拭。

  长衫客艰困地道:“……火……火……”

  朱玲愕了一会,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便掏出火折子,打亮照映周围。

  她这时才看清楚那长衫客,年纪虽有四旬以上,还长着三绺长须,但眉清目秀,轮廓悦目,可以想象到昔年也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长衫客也瞧清楚了她的容貌,虽在垂死之际,也为之眼中一亮。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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