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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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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上乘之極的移形換位,若那壯漢識機,應該立刻想法逃走。可是那壯漢自第一眼迎面瞧見她的容顏,立刻神魂飄搖,情思迷惘,竟然不知進退! 外面的青田好夢正酣,卻有一個壯漢,手提閃亮利刀,躡足走近他身邊,然後振腕舉刀,緩緩下落。 大凡武學名家,早已將感覺訓煉得十二分敏銳,即使在睡夢之中,也極之靈敏。若有人以刀劍暗算,那一股金風依然可使之驚醒,在千鈞一髮中避開。 可是像這壯漢這般緩緩落刀,便無能覺察,何況青田和尚歷世未深,怎樣也想不到會有人尾隨暗算,加之這大半年來,難為他已將武功鍛煉得這麼神妙,哪能同時將這種極端靈敏的感覺練成?況且他自念是個出家人,大可不必像苻通的武林人,日夕存著警戒之心,故此對這一門功夫也較為忽視。於是,在他這刻的睡夢中,即使那壯漢一刀劈下,也未必能夠驚醒逃開。何況那壯漢受行家指點,緩緩地落刀? 這邊的羅淑英微哼一聲,衣袖一拂。 那壯漢正轉身疾撲,仍是以餓虎擒羊之勢,直摟抱過來。袖風過處,那壯漢左手如受利刀一割,驀地手背鮮血噴濺而起,敢情已去了一大塊肉。他當時但覺左手一熱,及至血光迸現,嚇得大叫一聲,眼光拾處,面前那豔極的女郎,已經沒有蹤跡。 原來羅淑英在轉眼間已飛躍而起,身輕如羽,直冒出林梢,少說也有兩丈左右之高。眼光到處,正好瞧見青田和尚身前那壯漢,利刃光華照眼,正往青田和尚喉間切將下去,不覺渾身出了一陣冷汗,因為她此刻決不能趕及出手挽救青田和尚的性命。 腳下那壯漢失聲大呼,叫聲劃破空林中岑寂,甚至乎有幾隻飛鳥撲翅而飛。暗算青田那人吃了一驚,不由得手底一窒,傾耳而聽。但隨即又轉回念頭,腕上加勁,倏然往下切去。 在這千鈞一髮之間,破空之聲疾地飛來,「噹」的一聲,那柄利刀的刀尖被什麼堅硬的暗器迎著一撞,倒退開尺許,刀尖恰好從青田和尚脖子邊擦過,直沒入草地泥中。這壯漢同時悶哼一聲,仆地倒下。 羅淑英有如飛燕盤空,斜飛下來,林中那壯漢同時也悄無聲息。敢情當那暗算青田和尚的人因同伴叫聲而一窒之時,羅淑英已扯下衣襟,分作三塊打出。 這一出手,隱隱有風雷之聲,而且鬢髮飄飛,顯已暗含著罡氣功夫。那三塊布團飛射出來,兩塊同時招呼向暗算青田和尚的漢子,一取刀尖,將利刀撞退尺許。一取那人胸前「中堂」死穴。試想那布團撞在刀尖上,尚且能發出金石交鳴之聲,將整柄刀撞退,何況打在死穴上,當然立刻斃命。另一布團卻打向腳下的壯漢,立刻便聲息寂然,自然是死掉了。 她飄身下林,青田和尚驀然坐起來,惺忪著睜眼時,卻見身邊利刀光華閃顫未休,一個壯漢卻俯仆於地,不覺駭然失聲。 她已飄落在他旁邊,道:「這廝想暗算你,我差點也來不及救你哪!」 青田衝口道:「定是南陽四鼠的黨羽!哼,我本著上天好生之德,卻不料這干人以怨報德……」 羅淑英立刻釘問道:「他們以怨報你什麼德?」 「這個……」青田和尚沉吟一下,才發覺自己失言,這時心中極快地想到萬一說出昨晚交手的情形,若碰上南陽四鼠的三人,定必讓她殺死無疑,可是又不能不說,到底將事實抖露出來。 羅淑英沒有說什麼,淡淡道:「你還困麼?再睡一會兒也好!」 青田和尚起來,但覺腳下依然疼痛,勉強裝出不在乎的樣子,道:「不覺已睡了兩個時辰,正好上路。我們走吧!」 他彎腰撿起禪杖,只見草地上斜插的利刀,光華閃閃,估計出所向的部位,卻是有死無生的脖子,不覺吐一口氣,再不瞧那死人,和羅淑英一徑上馬出林。 那兩個人果然是南陽四鼠的人,他們奉命追綴青田和羅淑英蹤跡,見機行事,這刻兩人都死掉,便沒有人回去報訊。因此南陽四鼠便白白等候了好久,才親自動身追蹤,卻已是六七天後的事了。 青田和羅淑英到了西安府,一路上卻是分開而走,故此沒有什麼麻煩,到了西安之後,便會合在一起。 青田打聽清楚本府最大的寺廟,便是城南的慈恩寺,以及本書前文提及過的興教寺。便帶領著羅淑英去訪尋。 不過青田和尚可學乖了,並不和羅淑英一同詢問寺僧,卻是獨個兒先詢問。第一天沒有消息,第二天便到興教寺。 一問之下,果然探問出文宗乃是在此落髮出家,法名圓通,只是三天前的事! 那方丈是淨光大師,據他說,唯恐文宗有高粱弟子的脾氣,吃不了苦,已著他托缽遊方,受那風霜諸般磨難,最快也得半年後才回來。至於文宗所採的路線,卻沒有加以規定,由他自己決定。 青田和尚神色大變,光頭上沁出點點汗珠,先鎮定著退出來,在廊間佇立細想了好久。 他知道若將實情告知羅淑英,她必會立刻翻臉,起碼將這佛門勝蹟的興教寺毀成瓦礫。而他此刻尚未有那種功候,足以按照左右光月頭陀的遺計,將她穩住一個時期,靜等事情自然發展。 他微微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可又要打誑語了,這生涯可夠受的……」 但他隨即又糾正道:「可是啊,我怎可埋怨這擔子太沉重?這擔子……」他的思緒忽又悠然遠颺,心上浮起羅淑英亭亭倩影,以及那動人的絕世容顏。 「這樁事,不但因佛門大有關係而使我焦慮,而且,她在我心靈上,也是莫大的磨練,師父大概早早含有深意,我切莫自墮魔障中……」 寺院深深隔絕了塵世一切喧嘩,這兒只有無邊的恬靜安詳。許久以來,那動盪不安的心靈,這時似乎有點著落。 他徐步走出來,出了寺門,只見羅淑英青巾包頭,一身寬大的青布衣服,若非瞧見她的正面,驟眼間便會錯覺為普通村婦。她此刻坐在一棵樹下凝眸對著遠屏天邊的終南山,眸子中也是一片悠然的神情。 「她在想著些什麼呢?」青田和尚拄杖站在山門,悄悄地想:「我那大哥此刻正在遠走天涯,難道她有這靈感,是以遙望天際?以她這種絕世容顏,以及妙詣天人的武功,這世間的一切,何求而不得啊?可是,造化弄人,一任她費盡心機,也是落個徒勞無功,唉,若是世上還有什麼事物,可以代替她心中那影子的話,我縱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正是不辭冰雪為卿熱,然而青田和尚一片冰心,卻也落了空。 他悵然微喟,手中禪杖輕輕頓一下,「咚」地一響,杖尾直插入堅硬的乾土中。 她震動一下,回眸瞥視。 青田和尚低頭一瞧,忽然泛起笑容。原來剛才無意將禪杖一頓,插入堅硬的乾土地上,已顯出他的內力,在這數日之間,又深進了一層。 大凡各種技藝,甚至乎讀書,總是有一個共同的現象,便是當進步到了一個階段時,便會凝滯不前,經過許久的時間,不知不覺超過這階段之後,又會進步得很快,直到另一個階段的來臨,這進步的速度才又像上次般凝滯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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