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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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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計星鄧小龍情知自己不應插口,但迫不得已,抱拳道:「谷主何須如此生氣?敝師弟實無戲弄谷主的心腸,如今且容我等告退,異日再踵門負荊便了。」 土行孫賀固仍然是那種陰森的聲調,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老朽決不會忘記今日一會,各位請便吧!恕老朽不送了……」 這時,還有什麼可說的?六人便一齊離開,大門外早有人牽馬伺候。一會兒工夫,六騎已踏行在出谷道路中。 他們並沒有討論方才的過程,默默而行,雖然有點兒不安的情緒,但大體上總算滿意,因此,氣氛仍然相當輕鬆。 鍾荃想起一事,「啊」了一聲,不等別人詢問,已經道:「小弟還得到那邊看看,一會兒便回來。」 鄧小龍眉尖一挑,已知大概是和那白衣少女有關,道:「那麼就快去吧!我們在谷外等你!」 鍾荃飛身下馬,一徑向右面撲去,跨林越崗,眨眼已到了那座樹林中。入得林中,只見四下靜悄悄的,地上那些斷梗殘枝一如先前,可是那位圓臉豐腴的白衣少女,還有那隻神駿的白鳥雪兒,並無絲毫影蹤。 滿林搜索了一遍,終於失望地走出林子。抬眼望望天色,敢情已是下午未申之交,算起來在斷魂谷中,竟已待了三個多時辰。記得那位白衣少女,跟他約的是一會兒便見面,現在已隔了半天時候,她哪裏還會等他? 又想起那白衣少女的身手,似乎不在自己之下。先前聽說她在斷魂谷中大顯身手,那點穴功夫乃是峨嵋家數,歸納起來,她可能便是劫鏢的人──峨嵋派的後起之秀陸丹了。 出得谷外,和眾人會合,一道馳回府城。鍾荃私下把入谷時的經過及推忖告知鄧小龍。 鄧小龍也自點點頭稱是,因而不覺流露不安之色。 鍾荃連忙安慰道:「師兄,說實在的,那位陸姑娘雖然深得峨嵋玄門心法,身手高強之極,但小弟以為尚能取勝,雖然相當艱難。目下只要師兄設法查出她的下落……」 「是麼?」鄧小龍喜道:「只要師弟以為能夠贏她,那就行了!其餘的事,愚兄自有分寸。當前我們不能立刻採取行動,因為究其實不過是猜忖而已,尚未尋得證據。這事必須小心,否則弄出兩派門戶之爭便鬧得太大了。」 關於土行孫賀固這樁事,他們都為了後來出手的黑猿賀雄的功力湛深而迷惑。 鄧小龍是早經賀固介紹,知道賀雄的名字,卻不知他是什麼出身來歷。而那黑猿賀雄不過施展了一下內力,故此只知道他的內家造詣,極是不凡,卻看不出是何家派。 同時,他們也不知賀固將要用什麼手段對付鍾荃,而且都很訝異那土行孫賀固,竟然是少林嫡傳的身手,由這一點線索推度,那黑猿賀雄可能是少林門人。 鍾荃沒有忘記在迷魂谷那座奇怪的石屋所許下的諾言。他親自到市場去,選購了一對白毛的小狗,一對毛色斑斕如虎的小貓,還有幾隻兔子。但卻找不到白鶴,於是,只好請鏢行中人設法採購。 翌日早晨,他自個兒騎著那匹黃馬,另外用一匹馬,把那些小動物馱著,一直向斷魂谷進發。這回輕車熟路,一直進了谷口,在那分歧的路口,碰見了那位名喚小毛的老叟。 「好孩子,你果真來了!」老叟快活地叫道:「今天絕早我家姑娘便催我來這裏等候。」 他跳下黃馬,讓那老叟把買來的小動物看一遍。那是用兩個大竹籠裝著,分開繫在馬兩旁的。 「沒有白鶴?」老叟看完了,張大眼睛問道:「這敢情好,免得她左思右想。」 鍾荃沒有追問其中緣故,他感覺出這裏面必定有許多難言的隱情,這正是他所最怕知道的。一方面會因此而難過許久,另一方面,也許又使自己增加麻煩。其實他並非怕事退避的人,總之在這時他沒有求知的慾望,是以沒有追問。 他牽著兩匹馬,隨那老叟緩緩走著。 「唉!」老叟拄著枴杖,走了幾步,忽地嘆口氣。「一晃眼便過了四十多年,我差點把時間都忘懷了!這幾十年間,除了見過幾個人的面孔之外,盡日價對著樹林山谷。」 鍾荃不由記起兩句詩,那是師叔大惠禪師不時會唸誦的句子,這時不由得低低誦道:「山僧不解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 忽然間,他覺得這兩句形容世外之人那種淡泊不掛世事的詩句,究其實還有罣礙的形跡,並不能完全把「時間」這觀念忘掉。而「時間」這一觀念,正是世上其他一切觀念的基礎。 「這位老人家的心情,當然和世外高僧的淡泊棄世不同,他是被迫這樣的遁隱空門,這數十個年頭,可也真難忍受……」他凌亂地想著,不覺對那老人生出憐憫之情。 「咋天早上見到那位小姑娘。」老叟喃喃又道:「這才令我驚覺自己已經太老了!她,真像早年的大小姐,那麼活潑美麗……」 鍾荃猛可征一下,問道:「她?誰是她啊?」 老叟回顧道:「你問我們的大小姐麼?」 鍾荃連忙搖頭,可是那老叟已經顧自道:「唉,說起來真像一部二十四史,不知從何說起。總之,都是袁相公不好,不,該是那和尚不好,無端使大小姐受了這麼多年的苦難,咳!」 鍾荃哪聽得懂他說的話,同時也不想懂,含糊地「嗯」一聲。 「那位小姑娘把劍經送回來,又有什麼用?」老叟回顧一下,又道:「徒然使大小姐觸起往事,所以我把那本書擱在我的屋子裏。」 「那位小姑娘是誰呢?是不是穿白衣裳的?」他撇開其他的話,急急追問。 「對了。」老叟回眼瞧他一下,問道:「你認識她麼?啊,你不認識。」他從鍾荃的表情上看出回答,便繼續道:「她姓陸,叫什麼名字可不知道,也是峨嵋派的,但比起十年前來找大小姐的道士,可惹人感惜得多了,當年若是她來,我拚著大小姐責備,也肯做主把那本劍經給她,不必像那女道士般求了大半天……」 「果真是她……」鍾荃自言自語道。他記得鄧小龍也推論過那白衣姑娘可能是峨嵋摩雲劍客陸平的女兒陸丹。 當年陸平在百花洲比劍大會,被鐵手書生何浩所傷敗,回山忿恚而死,於是無形中已結下一段樑子。 這陸丹也曾聽聞傳說,卻不料真有其人,而且容顏之美豔,以及武功之精湛,比諸江湖傳說,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自個兒又喃喃道:「幸虧她不知道我是……」 「你說什麼?」老叟大聲問道:「說大聲點兒啊!我耳朵不大行,聽不見哩!」 「沒有說什麼。」他連忙大聲回答,一面設法找些話來敷衍。他道:「我是在想,那位姑娘一個女兒家,要那劍經來做什麼用呢?」 那老叟陡然止步,瞅住他教訓道:「小夥子哪,你別這麼說,就跟普通人那樣子,總以為女人怎祥怎樣!其實,女人中也有了不起的呢!比方我那位大小姐,她雖然自幼長大於官宦之家,但是,她真了不得,走路可以像飛鳥一般,還聽說她有三手劍法,天下無人能破哩。我一點也不懂刀劍的玩意兒,但十年前那女道士懇求了大半天,也僅是為了那三手劍法,大約也不會假。小夥子你以後千萬再別看輕女人!」 「是,是。」鍾荃唯唯而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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