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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邓小龙最是同情这位桑姑姑,当下便陪她一道下华山,找寻薛恨儿下落。凭着他在镖行中的地位,终于在一个月后,在山明水秀的江南,找到了毒书生顾陵的下落。

  那位武功冠绝天下的罗淑英,原来也在一块儿住,俨如是毒书生顾陵和薛恨儿两口儿的婆婆。

  桑清寻到薛恨儿,便将真情详细告诉她。薛恨儿知道了身世,这才原谅这位遭遇可怜的亲生母亲。

  罗淑英得知华山木女桑清曾有如此遭遇,彼此同属千古伤心人,也自十分同情,当下她也将毒书生顾陵的身世告知桑清。

  原来毒书生顾陵之父,原属文人,只因隔壁住的一家人,乃是早年叱咤江湖的人物,如今退隐家居。

  一天晚上,忽有仇家大举寻仇,竟然殃及池鱼,连顾家也波及了。偌大的一家人,只剩下顾陵一个。他那时才不过十二三岁,从此人海流浪,尝遍受尽了人间辛酸痛苦,可是苦难非但没教这位书香世代的小少爷放弃非但奋斗之念,反倒把他磨炼得更加倔强。

  终于,他流浪到北京。不幸有人家失窃,适好见他一副褴褛样子,便思疑是他所为。

  顾陵一见势色不对,只因他流浪过不少地方,知道只要一被认为是贼,真是有口难辩,即使后来解说清楚,至少已被人揍个半死,于是拔脚便走。仗着人小精灵,一时没给人们追上。

  可是奔出大街时,忽然碰上和珅经过,煞不住脚,直撞入开道卫士的队伍中,立刻被抓起来。和珅在轿中见到巷中好些人其势汹汹地几乎冲出来,便发觉了这回事,待得卫士报告抓住一个小童时,他见到顾陵虽然蓬首垢面,仍掩不住那清秀之气,特别是双目炯炯,黑白分明。不知如何心念一转,居然不加罪而放走,还赠了一点银子。

  其后顾陵遇上瘟煞魔君朱五绝,习得一身文武全才,因恨武林人杀他全家,故此凡遇到会武之人,都径下毒手,不分正邪,都一律同等待遇。这种行径,多少也受瘟煞魔君朱五绝之不满天下人的观念所影响。

  他为了要报答和珅昔年释放赠银之恩,故此自动夜见和珅,答允保护一年。和珅岂是愚钝之辈?见他夤夜出入戒备森严的相府,来去自如,如是寻仇,早已没命,昔年之事,却仍依稀记得,当下十分高兴。

  及后和珅又试过他的武功,发觉府中最高明的卫士,根本不堪毒书生顾陵一击,至此更加欢喜,遂布置了一处隐秘之极的地方给他居住,这样即使毒书生顾陵日后离开了,外人仍莫测高深。

  如今江湖上可多半都知道毒书生顾陵已经离开京城,隐居在江南。却不知还有一位更高明的奇人,也住在那里。

  华山木女桑清和天计星邓小龙,得知毒书生顾陵的悲惨身世,登时原谅他以往屡施毒手于武林人身上,以及保护那天下人皆欲杀之的权奸和珅。另一方面,也极欣慰薛恨儿能够以爱情的力量,使他放弃了这种行径,正常地过着平凡的生活。

  桑清准备住一些时候,便回华山落发担当大悲庵庵主之位。

  邓小龙见没有事,便先辞走,一直往峨嵋寻钟荃。只因直至此时,不论万通四大镖头如何尽力查访,那失镖依然如泥牛入海,杏无消息,故此他不得不立刻赶上峨嵋。

  钟荃立刻告诉他关于失去的镖货,因为当时陆丹赶赴西安,故此由同行的朱修贤负责埋藏。可是朱修贤目下音讯杳然,生死难卜,又是一桩怪事。

  邓小龙如今又不得不为了那朱修贤的下落而匆匆下山。临走时,概略地和钟荃讨论过百花洲剑会的形势,反对钟荃认为只有武当玄机子乃是唯一劲敌的说法,提醒他还有一个海南剑派的潘自达,也不可以忽视。虽说目前钟荃比他略胜一筹,可是经过一段准备时间,怎知那诡谲过人的潘自达会有什么毒招?

  这个说法钟荃也甚同意,约好在明年中秋剑会举行前一旬,到达邓家会晤。

  他们送走邓小龙之后,钟荃征得陆丹同意,便写了一封信,详细地将下山经过,迄至与陆丹相好,留在峨嵋练剑为止,禀告师父普荷上人。另又附一函与师叔大惠禅师,禀明华山之行经过。

  这两封禀帖如派遣人送去,来回非一段时间不可。原来他乃是利用那一飞千里的灵鸟白鸢,衔书至昆仑,这样只须数日工夫,便可来回了。

  当然他们也不过是尝试一下而已,因为白鸢雪儿未曾去过昆仑,可不知牠能否达成任务。

  雪儿奉命衔书去了,钟荃和陆丹两人紧张地等候回音,但盼雪儿能够把书送到昆仑,便知道普荷上人法旨究竟许可他和陆丹成其美事与否了。

  这可是两人的终身大事,因此不由得他们不着急。这一来连懵懵懂懂的方巨,也因他们焦虑紧张的情绪而为之阢陧不安,俨如有大祸将至。

  他们必须等到钟荃的师父普荷上人降下同意的法谕,然后方可去禀告当今峨嵋掌门一叶真人。

  虽则陆丹的终身大事一叶真人管不着,但她仍坚持如此。原来她总觉得和昆仑弟子相爱,总是愧对亡父。故此,她必须有一位尊辈主持,方能心安理得。否则,这良心上的负担,可就够她一生承受了。

  四天之后的黄昏,钟荃和陆丹在石洞下面的一处幽谷里练剑,那太微古剑上泛起的金光和太白古剑幻成的银虹,交织飞舞,比天边的霞彩更加眩人眼目。剑上发出的强烈风力,把幽谷四下的矮松卷击得涛声如海。

  天上传来一声清亮之极的鸟鸣,剑气彩虹立刻消歇。

  白影乍闪,急坠而至,陆丹一伸玉臂,蓦地臂上多了一只灵骏可人的白鸟。

  这位有翅膀的使者颈上系着一个小巧的银盒子,陆丹摘下来,交给钟荃。她让钟荃打开银盒,取出里面折着的薄笺,先行阅看,却不走近去同时阅读。可是她那晶莹如天上星星的眼睛,却不稍瞬地观察他的脸色。

  她宛如瞧见旭日初升般,那欣欣的朝霞给整个大地注入生气。

  钟荃读完那张簿笺之时,抬眼含笑向她一瞥。却见她已经背转身,用那只比白玉还要白嫩的纤手,抚摸雪儿的健翎。他能够看出她玉手微微的颤动,那该是由于心情紧张的现象。

  他先恭恭敬敬地向西北叩头行礼,感谢师恩。然后,悄悄走到她背后,轻轻叫道:“丹,你猜恩师的法谕里说些什么?”他们早在许多日以前,已经改变了称呼。

  她撒娇似的摇摆一下身躯,没有回答。但她立刻惊喜于那双强有力的臂膀,拦腰抱住她的纤腰。

  雪儿扑地展开白翼,飞掠上天,倏又折头下冲,到了两人头上,促狭地鸣叫一声,然后才真个刺天飞去。

  陆丹回转头,两人相顾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之中,现在他们已没有什么可虑的障碍,只等候时间过去。然后……

  峨媚掌门一叶真人也十分赞同这一对年轻高手,结为鸳俦。晓月崖三元宫中诸道侣,没有谁不喜欢这位昆仑高弟钟荃。只有那苍木子,永远设法避免和钟荃或是陆丹见面。他倒不是因为陆平那点仇恨而使然,却是为了他打不过钟荃和陆丹而生了嫌隙。

  日子变得非常甜蜜,陆丹甚至于连练剑也见出疏懒。她已开始一个新的人生阶段,这种变化虽然在她是完全陌生且几乎是猝不及防的,可是凭借那热爱,却觉得非常有意义。她开始想了许多从未曾想过的事。她得常常去找朱大婶倾谈,虽则她实在怕瞧见朱大婶的忧郁样子。关于誓欲挫败毒书生顾陵之心,如今亦已冷淡下来。故此,她变得懒于练剑,她得准备许许多多事情。

  快乐的时光,总是容易度过。严寒的冬季,明媚的春日,苦热的夏天都相继流逝,又到了萧瑟伤感的秋天。他们一齐下山,径往南昌府找邓小龙。

  邓小龙在这期间曾去过一次华山,之后,便完全不再出门。关于寻访朱修贤之事,也停顿下来。

  钟荃和陆丹带着方巨到了邓府,受到极殷勤的招待。但钟荃仍然觉出这位城府甚深,智谋过人的师兄,已变了许多,变得对什么事都很灰心,尤其不时会流露出郁郁之色。他明白师兄是因为去过华山之故,可是却不敢撩起这桩事。情根错种,相思无期,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形,教他能说些什么?

  还有十天,便是百花洲剑会之期。江湖上早已哄传这件大事,因此,南昌府中来了不少陌生的江湖人。这一次剑会应该比上一次更哄动一时,只因除了四大剑派,年轻高手如神龙钟荃和陆丹等俱是震骇武林的风云人物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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