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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钟荃愠怒于心,咬唇哼一声。要知他屡屡受这杜锟辱骂,印象已经坏极,这时真忍不住气,倏然身剑合一,向房门疾射而出。

  玉郎君李彬一见剑光,忙退出房外,和冀南双煞合在一起,成为品字形,堵截在房外走廊间。

  钟荃剑尖已探出房门,忽然收回,身形转折飞转。

  这一下变式改换方向,原是“云龙大八式”的身法,口中几乎要清啸出声,却终于忍住了。他并非有怯敌之心,却是忽然觉得这一贸贸然出房,纵使惩戒了那病金刚杜锟,但唯恐底细泄露。那么岂不是替师门招惹下官家为敌?一念之转,便倏然倒飞回房。

  这时因房内黑暗,外面也没有灯光照射进来。房外三人都没有瞧清楚他身法,只觉房中之人,剑尖电射欲出,忽又隐没,宛如鬼魅往来,其快无比。这一下连病金刚杜锟也骇然,一时忘了辱骂。

  铁房中的齐玄道:“你给我滚出去!”

  钟荃道:“我已将徐姑娘救出,只剩下庄主你……”

  “你再说我可要骂了!”齐玄忽然动了真怒,厉声地叱喝。

  钟荃愣了一下,咬牙道:“那就随庄主的便,但请庄主将金蛇借与在下一用,立刻就给庄主送回,决不食言!”

  “岂有此理!这金蛇是天下奇宝,而且剧毒非常,你……”他忽然叫起来道:“你是拿去替人疗伤么?是医疗毒针之伤?”

  钟荃应声“是”。齐玄亢声大笑,道:“那厮居然还未死?他是什么人?”黑暗中抬手按在肩膀上。那儿正是陆丹一剑刺穿之处,虽没有动筋伤骨,但流血过多,以致疲惫无力。

  钟荃没有回答,却听见外面人声渐多,扫眼一瞥,这房间别无出路。

  “请齐庄主赐借金蛇宝物一用。”他坚决地再申前议。

  齐玄踏前一步,双手扬起,正好站在铁门之中,大声道:“不借又怎样?”他以为自己所站之处黑暗,钟荃定不能瞧清楚他的动作,是以那双戴上薄皮手套的手,各捏着五枚毒针,蓄势待发。

  钟荃料出他手中之物,心中甚是忌惮。猛然吸气,眉发笔直竖起,道:“你不借我就抢!”

  他这种形状,正是使用先天真气时的表征,只要他一掌发出,莫说齐玄双手的毒针,便千弩万箭,也无所惧,同时齐玄也必无法幸免。

  当日在断魂谷中,那土行孙贺固乃是数十年成名人物,下了数十寒暑的苦功,尚当不住钟荃“般若大能力”迎面一逼,立刻内脏尽裂。其时,钟荃之意不过是逼住那“白骨罗剎功”而已。此时乃要全力发出,更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两下一触即发之时,钟荃忽然想起对方怀中的金蛇,同时也顾虑到房外强敌环伺,还有那神秘而极厉害的毒书生顾陵。他这种先天真气之功尚未练成,施用之后甚耗真元。此时若不顾一切发出,则可能那金蛇随着齐玄玉石俱焚。而自己也因耗损真元之故,难敌那毒书生顾陵。

  这么一想之下,不但没发出般若大能力,甚且挪退两步,大声道:“好吧,既然庄主不肯,在下只好离开。”

  房门外兵刃碰击有声,那病金刚杜锟终是火爆性子,见金魁和李彬都是举棋不定的样子。而房中敌人又没出来,在里面和齐玄说着话,忍不住大声传令道:“抛火把……”

  声音未歇,立刻火光烛天,敢情这时已来了四五个卫士,都持有两把蘸满油的火把,一听令下,立刻打火折点着。近十支火炬一燃着,映得整个庭院都红了。

  钟荃伸手摸摸面上黑布,立刻身剑合一,电急射出房门。迎面火把猛掷而至,他毫不慌忙,剑光轻划,已撩开三支,径从这空隙中急射出门。还有几支火炬掉向房内,齐玄叫一声,也冲将出来。

  眨眼间房中各物都引燃着,火势极猛。但房外所有卫士都不介意,敢情这外房四面上下也是铁板所盖,只涂上粉垩和没有铁门而已。

  钟荃身形未稳,冀南双煞和玉郎君李彬不约而同地扑攻上来。

  病金刚杜锟没有兵器,光凭一双刚劲无伦的铁掌。恶客人金魁却是一柄阔口短斧,风声沉猛之极。再加上玉郎君李彬的长剑,寒气森森,的是难斗之局。

  在这三人合手齐攻的一剎那,钟荃忽然想到自己虽然蒙住脸,使他们无法认出,但身材则昨夜被玉郎君李彬等看过,怕因而被认出是昆仑门人。正想以“易体缩骨”之术,把身躯改变得细小一些。无奈在千钧一发之中,三人又是硬手,只好猛运真力,长剑疾削,使出“拦江绝户剑”来。

  剑光起处,旋风乍卷,强劲非常。三人各寻空隙,连连扑攻,但见敌人身随剑转,绵绵削出。虽有甚多空隙,无奈敌人脚下甚妙,老是错过时机。

  一时各人俱奋功力,拚命进攻,哪知这正是“拦江绝户剑”之奥妙威力处,不但以真磁引力,扯歪敌人,还能令人以为对方仅是脚下功夫太妙,因之错过无数机会。

  以往钟荃使这“拦江绝户剑”仅仅对付一个敌人,如今一口气对付三人,起初不免暗中戒备。哪知这几招剑法,能够称为“天下无双”,果然妙绝出人意表之外。那三人团团进攻,起初几招,不觉怎样,三招过后,他们三人便险象环生,老是自己人阻碍自己人,甚且出手竟会向自己人身上招呼。

  这一形势显露,对方三人便觉察了。病金刚杜锟道:“这厮便是昨日追丢的臭鸟……”他已经从身量认出是那藏族少年。

  恶客人金魁却接嘴道:“他跟昨夜那白衣贼人是一党的……”金魁却是从剑法上认出来。

  玉郎君李彬昨夜里没瞧清钟荃的身材,这时听金魁一提,立刻问道:“朋友可是昨夜曾露面的那位?”

  病金刚杜锟“哼”一声,躲开恶客人金魁旋风般卷劈的一下重斧,叫道:“老大你怎么搅的?”但随即又转过身,继续叫道:“不管这臭鸟是谁,并力拾下再说,老董他们死在这只臭鸟剑下啦!”

  钟荃那五招十五式拦江绝户剑,只使用正方的三招九式,不断回环运转。不敢使出反方两招八式,只因方才对付神刀董刚,因此而悟出妙用。

  他可真不想把玉郎君李彬伤了,是以始终没有施展出来。饶是这样,也挥洒自如地把三人削得头昏眼花,攻守两难。这时被杜锟一迭声“臭鸟”,骂得心头火起,不觉用藏语怒骂几句。

  病金刚杜锟喊道:“这臭鸟不是昨晚那个,你听他不会说汉语……”

  恶客人金魁忽被他双掌刚猛劲劲力一带,差点撞向敌人剑尖上,骇出一身冷汗,沉声道:“你留点力气对付敌人不好么?”

  玉郎君李彬叫道:“老大老三退开,待我先上。”

  须知他乃是武当高手,眼力过人,这时早觉形势大大不妙,比之当晚三人一拥而上以对付陆丹之时,更觉危殆。是以顾不得害怕,好歹先使自己人散开,不要闹出自相残杀的笑话,再想法应付这空前的强敌。

  钟荃斜眼一溜,见那齐玄正在走廊边,倚柱看这场拚斗,便盘算怎样下手去夺那金蛇。一方面又奇怪那潘自达往什么地方去了,此刻若他在场,岂不是可以分身去夺金蛇?心神微分,手底略慢,病金刚杜锟猛然大吼一声,撞进剑光圈中,双掌先后撞出。

  钟荃蓦然觉醒,见奋身抢攻的是他,立刻将剑以反势削出。这一剑应变奇速,乃是拦江绝户剑的反方剑式。

  病金刚杜锟大吼一声,敌人剑光已透胸戳入,翻掌勾处,血光随之崩现,那只勾剑的右掌,已经齐腕截断,胸前斜划了一道寸许深的伤口,血如潮涌,立刻向后扑开去。

  恶客人金魁眼睛都红了,那柄阔口短斧,亡命狠砍。玉郎君李彬叫道:“老大快退下!”但他哪能听到?

  钟荃真个见不得血,这时觉得血腥攻鼻,心中十二分难受,剑光连闪,削出两剑之后,倏地纵身便退。

  恶客人金魁狠命一斧砍出,忽然歪向一旁,正好玉郎君李彬身随剑上,迎个正着。“当”的一响,被李彬一剑架开,却使李彬手腕都麻了。

  钟荃身躯已在半空,忽然转折飞射而下,一缕剑光,直袭齐玄。他的身法已分明泄露出是昆仑门下。但玉郎君李彬和恶客人金魁正在自家忙乱,一时没有瞧见。

  旁边那几个侍卫吶喊一声,暗器齐发,却不料钟荃突然转弯,都打个空。

  齐玄倚柱观战时,早已撤出金竭蛇双钩,这刻一式“举火燎天”,封住敌剑来路。

  钟荃豁出一切,来夺取金蛇。这时剑下如风,和敌人双钩一触,猛然力压下去。

  齐玄但觉敌剑重如泰山,不禁倒仰下去,两手的小指已将机括勾开,那双金光闪闪的利钩,倏地从中间屈曲,那屈曲之处,便是名震天下的金蝎毒液的射口。

  钟荃其快如风,左手已疾伸下去,堪堪沾到齐玄胸前衣服,猛觉脑后一点风声,劲袭而至。

  同时之间,两丈外有人清脆地喝声“打”字,那暗器取袭的正是“府风穴”,乃属必死之穴。钟荃努力一让,斜滚下地。那金蝎子齐玄钩上的毒液,刚好从他身边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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