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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孙伯南这时悲恨满膺,默默盘算着一旦遇见那迷宫主人,必定尽出全力,运集九死玄功,以石室七式把他卷在剑光中。

  凭着这把把璇玑剑,威力当必加倍。

  可是他频频悲哀地叹气,因为他纵然能杀死那迷官主人,因而名满天下,震动寰宇,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人死不可复生,那位挚友澄月和尚将永远不能重现于人问!他那俊秀可爱的面容,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

  他的神色那能躲过两位老人家的眼光。神偷独孤及善轻轻道:“江老兄,你这孙子天性淳厚,血诚待友,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质良材。璇玑子老道长的绝世神功,只有这孩子配学──”

  江老爹虽在悲愤之中,仍然禁不住欣悦地微笑一下。对孙伯南道:“本来我们对那迷宫主人顿生好感,虽然我和独孤兄一到岛上,乍入岛中,回头又发觉那船被毁,但后来被困在迷宫中,两人已分散迷失,我正准备耗损元气,硬生生冲破宫中甬道,忽然有石子引路,不但两人复合,而且最后还指点了归途。我们认为那迷宫主人不想真惹我们,故此特地引路让我们出宫。否则我们要是误打误闯进第三层迷宫中,非得激起一场生死血战不可。”

  一顿后,又道:“至于我们的船被毁,总算是迷宫主人出的一道难题。我们商议之后,便打算到第二层迷宫去找找。有没有可资渡海的工具。这一找足足找了四日四夜,还是一筹莫展。现在现也不错,反正我们已不能回去,就去和他拚掉老命也好……”

  忽然一惊道:“哎,独孤兄,他这不是缓敌之计吗?等我们多找两日,饿得浑身乏力之后,那时擒抓我们,不费吹灰之力!”

  独孤及善阴沉地点点头,道:“我不肯相信那迷官主人竟会如此卑鄙,不过如今看来,他的确做得出这等卑鄙之事,哈,哈……”

  他仰天大笑一声,化阴沉而为激昂,又道:“咱们能令迷官主人如此忌惮,总算对得起武林四绝之名——”

  江老爹也仰天朗笑,笑声中已差不多走到那座牌坊。

  孙伯南望着那座高大的牌坊,倏然怒哼一声,飕地掣出璇玑剑,登时涌起一道紫虹。他恨恨道:“我要把上面几个字刮掉……”江老爹凛然道:“南儿切不可用此手段泄愤,以事论事,此岛孤悬海中,全无树木,不能造船制筏,已是绝险之地,更何况迷宫路径千头万绪,烟云变幻,比之天狼龚其里的轮回阵,真不可同日而语。此处称为“天下险”,的确当之无愧!”

  独孤及善暗中颔首,怪不得江峰青能领袖武林,为四绝之首。光是他做人方面,已令人心折响往。

  孙伯南应声是,这个念头虽然打消,但却忖想道:“当年师父数度来此,而且出入自如。师父学究天人,视此小岛如无物。但他老人家当年曾否考虑过这问题?他既然来往自如,当然在他心目中不算是天下至险之地……”

  江老爹显然微笑,问道:“南儿你想什么心事?莫非因爷爷之言而伤心?”

  孙伯南忙道:“南儿不敢,只是暗忖想昔年师父曾否反对这里称为天下险而已!”

  江老爹朗声笑道:“你可以想想,有什么地方能困得住你师父?再说一个人若能在称为“天下险”的地方出入自如,那就足够引以为豪了,犯不上反对啊!”

  说着话时,已到了那座牌坊之下,江老爹向独孤及善道:“我们此入迷宫,要不要分道搜索?”

  独孤及善略一思量,道:“分道是可以的,而且找到第三层入口的机会较大,不过这么一来呢,老老实实说,一则人孤势单,咱们怎知最下一层还有些什么人?假使老道有帮手,咱们岂不大大吃亏?二则咱们三人无论谁和老道动手,都算得上是百年罕睹的恶斗,谁都不愿失去观战的机会——”

  孙伯南道:“那么我们还是一道走了?”

  他道:“不,仍旧是分开,可是……”

  他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咱们随便那个碰上了老道,都坚持不和他单独动手,要他把咱们都找来,然后才跟他动手。当然咱们可把说话扣紧一些,诸如决不倚仗多人之类的话,务必交待清楚,以我愚见,那老道多半会答应而不肯示弱的。咱们当中以伯南这孩子先要想好说话才成,因为他大过实心眼一点!”

  孙伯南赧赧一笑,略略忖思,便道:“独孤爷爷不用担心,我会用话把他扣住的!”

  江老爹呵呵大笑,豪气地拍拍孙伯南的肩头,道:“凭你那一手轻功,已可挤身到我们这些老头子之列了!独孤兄啊,这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是不是太老了?哈,哈——”

  独孤及善同意地点头,道:“咱们也许是太老了,再也无法进步啦,现在咱们走吧!”

  ▼第十九章 回头是岸

  只见三人奔入地洞,走过石阶后,便一直到一个三叉路口,三人各认一条甬道,分头并进。且说孙伯南这一路,他循着早先走过的路一直到达那座宏伟广大的宫殿。他先用宝剑留下暗记在洞口。

  因为沿着石壁两旁,隔两三丈便有同样的一个洞口,因此只要你在殿中转几转,稍为大意,便永远无法确定那个洞口才是来路。

  他穿过宫殿,但见四面八方都是巨大雕刻的石柱,庄严堂皇,气派极大,一直走到对面的石壁,只见所有的洞口都一模一样。

  正在拿不定主意该走那个洞时,忽见左边第三个洞口,挂若一方木牌。

  走过去一看,只见木牌上面写着四个字是“必死绝路”,他不服气地哼一声,便闯将进去。此洞起初甚是宽阔,但转了两三个弯,便渐渐狭小,剩下丈许宽阔,光线也越来越暗。最可怪的是一路走去,并无岔道,除了直往前走,便须后退出宫。

  他头也不回,抱着大无畏的精神,决定直闯到底,他是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必死的险关。大约走了五六里路,四周简直漆黑一团。孙伯南幸而有对神眼,倒也不觉得有何可怕的。忽然看见前面绿光荧荧,走近去一看,原来在壁上有四个大字,写的是“迷途知返”。他暗中皱皱鼻子,仍然直走。那四个字敢情是用磷划在壁上,故此漆黑中仍然看得清楚。转眼前面又是一片绿光。

  他走近一看,壁上写着此处已是岛边,再过去有块大石,精巧地堵住一个洞口,但机纽便在阅看壁上字迹的人脚下,只要阅读至此,那块大石忽自动移开,海水急涌进来,幌眼可将此洞灌满。

  孙伯南哂道:“难道我不会跑,反正路只有一条,纵使海水能把那座大殿淹满,我仍然来得及跑上上面的一层啊—”

  他继续看下去,不由得一惊,原来下面写道:“此际脚程再快之人,也逃之不及,因为离此不到十丈处,有块大石已掉下来塞住归途。……”

  刚刚看到这里,轰隆一声,震耳欲聋。

  孙伯南疾如星火般扑过去,只见一块大石头,把路塞得全无缝隙。

  他更不迟疑,疾向海边那面奔去,一掠三四丈,转眼已到尽口,海水奔激冲喘之声,早已听到。

  近前一看,只见海水入处乃是一个靠着洞顶的圆洞,约有三尺方圆,海水像条白龙似的挂壁下来,他的鞋袜已经湿透。

  他跌足嗟道:“这洞偏生是开在上面,就是想堵住也没办法了,毕竟这如何是好?我从然会水,但能在水中蹩多久呢?终归还是得被淹死!唉,老天啊,我孙伯南难道命中注定该溺毙此洞中吗?”

  且说神偷独孤及善这一路,他所走的是中间那条,里面甚是光亮,大概是有石间裂缝可通最上的一层,故此透下天光。

  他边走边留下暗记,记得上一次因迷陷在漆黑不见五指的甬道中,无法找着暗记,现在他小心翼翼,专拣有光的地方走。

  转来转去,他可就发现自己已经由大圈转为小圈子,生像是正向岛心腹地转进去了。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遇上岔道,便找一条最光亮的去。

  越走越觉地势低,这独孤及善平生不知经历过多少迷阵也似的大庄院,此时心中微觉紧张,因为他感到自己已逐渐走近迷宫重地。

  陡然眼前一宽,原来已到达一座宫殿,这座宫殿和早先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小了许多倍,同时四周石壁也没有那么多的洞穴进口。

  他小心地沿石壁走一遍,发觉就在右面那僩进口最是光亮,当下拾掇一下身上,将一块常年带在身上的玄犀皮扣在左肩衣服下面。

  这块玄犀皮乃是独孤及善师门至宝,能御一切兵刃掌力。以他这等身手功力,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取用了。

  他另外又把兵器撤在手中,那却是支金光闪闪的合金尺,约莫有尺半长,棱角锋锐。此尺称为“金蛇尺”,乃是武林中一桩特别有名的外门兵器。原来此尺沉重异常,质料特坚,能够摧木裂石。

  这还不打紧,最厉害的是此尺制作精巧异常,尺心藏有三枚“金蛇钉”,体积细小,威力却大。

  一打中敌人,立刻紧嵌入骨,直至骨头腐朽为止,确是厉害非常,不过及独孤及善自从出道以来,未曾使用过内中的金蛇钉。

  故此在武林中除非见闻广博的高人异士,都不知这支金蛇尺原来是因为金蛇钉而得名。这位被称武林四绝的一代神偷欻然闪入进口,但觉这条甬道斜斜下伸,走了一程,忽然中断。独孤及善并不转身回头,停下走来,精细地四下观察。

  要知他既称为“神偷”,自有惊人绝艺,这四壁常人看来,仅像一处故意骗人的绝窖,但在神偷独孤及善眼中,便大有文章。

  首先他发现右面有一块石的色泽微有不同,这种极细微的分别,在任何人眼中都分辨不出,只有他才能发觉。

  同时四壁光光溜溜,独独在这块颜色微有分别的石头边缘,坚岩突出,粗糙不平。过此之后,便又光溜溜一片。

  他深深吸一口气,打囊中掏出几样小东西,一只小凿子,一支小巧的钳子,还有一条钢丝。先用那钢凿在上面那处粗糙的突岩上轻轻凿平,登时露出一条小缝,介乎两处石色不同之间。

  他相度距离,又拣定下面一处粗糙突岩,轻轻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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