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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原来他惦念着个截击孙伯南、龙碧玉的怪老头张纪聪,昔年爱子一去不回,事后仅知爱子已死,却丝毫查不出爱子致死之因,如今只要找到张幼聪,事情大概便可以水落石出。

  同时他深悉气功乃属内家上乘秘技奇功,天下武林在气上有造诣地得,寥寥可数,这是因为非有极好内功底子,决不能炼到气功。

  可是那“玄龟功”却是别辟蹑径,它可以不必循序而进,故此乃属气功中的邪门功夫。

  但纵然如此,那张幼聪又从何而褒得这种武林至秘至宝的奇功练法?这正是江老爹最生疑窦之处。

  以他推想,这个教张幼聪练功之人,定与爱子被害之事有关了,否则昔年爱子以绝世天资,已尽得自己真传,纵然不是天下无敌,但只要起了逃走之念,决不至于办不到的……

  这位老人家年来忆念爱子之心更切,却一直抑郁在心底,如今恰像外表已平息了的火山,忽然找到宣泄的通口,立刻惊天震地般爆发起来。

  在茫茫大江中,清凉的江风驱散盛夏暑热,却吹不散他心中悼思亡儿之情,纵目遥观悠悠流水,不觉老泪纵横……

  橹声款乃,不久便到了彼岸,老人家脚下迅疾如风,一忽儿便到了那江村尽头处的竹楼。

  江老爹耳目灵极,刚走到笼边,已知道内中静无一人,他的长长的白眉轻轻一皱,径自上楼等候。

  他发现楼上栏杆已毁拆了一大段,心知那是孙伯南昨晚弄毁的,当下搬了一张竹椅,就坐在竹楼廊上,静静地等候。

  片刻之后,这位屡经沧桑的才人家,已深深坠入遐思迩想中……

  高轻云那张清丽绝俗的面庞,清晰地浮上他心头,他觉得自己忽然变国昔日年轻的江峰青,这时正在江边和她一起散步,柔软的柳丝拂过他们的头发和双眉,使人生出微痒的感觉。

  只见他们两个人的表都是非常的沉重,因为高轻云这一去就将和他永远离别了。

  此都步入不同的人生里,再也难以碰面聚首,纵然像水面上的浮萍那样地偶然碰头,恐怕也难以办到。

  江峰青不必多事思索,也知道这位宛如解语名花的少女,正在深心底处祈望他提出坚强的办法。

  那样他们便可以永远聚在一起,不论是快光或理悲哀,都一同分担!她已相当大胆地暗示出这意思。

  但江峰青没有叵应,只麻木地走着……他一轻在想着另外那两个无辜的人,是否应该因为他们两人之故,因而丧失了一生的幸福。

  而且这个社会,也不容许他们这种私奔的人立足,他人将受尽人们的白眼和唾骂。

  他们在江边一个小湾处停步,江峰青去看自己的影子,凝目望了片刻,心中已下了决断。

  忽然不中的影子破碎成片,再也看不清楚,然后几技断柳浮起来……

  高轻去的倩影在瞬息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江峰青知道她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的。

  可是他觉得爱莫能助,因为他决不能做这违背道德的事。

  韶华飞逝,一去无踪,如今他已是须发皤然的老臾,人生所剩无多,故此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客观地批评以往的一些事情。

  对于这桩事,他当日曾经慨然付出一些什么呢?不过是许多痛苦,分配在他和他的妻子,高轻云和她丈夫张幼聪四个人身上而已……

  因此在漫长的岁月里,每当午夜梦回,灯前镜里,悔疚之情,总会不知不觉地爬上他心头。

  现在他自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付张幼聪了,因为他经曾负欠他不少,不由一阵惶然。

  纵然后来爱子江万里惨死这事和他有关,但只要不是他所为,江老爹决没有理由难为他。

  他想到难为之处,扶着栏杆的手微一用务,那极为牢固的竹杆竟然应手而腐,化为粉末。

  趁着张幼聪未回来,他约略想想今晚订下的约会,须知江老爹自从数十年前那次闯荡江湖归来之后,一直使蛰伏家中。

  如今时势已迫人而来,第一是孙伯南年事渐长,对于父仇势将在最近期间内清雪报复。

  这样他老人家岂能坐视不理,最低限度也得将孙伯南的杀你仇人底细弄清楚后告诉他,才能有把握手刃强仇。

  偏偏那东海金钟岛迷宫主人踪迹隐秘,在武林中简直像个谜,故此他非得亲自到金钟岛走一遭不可。

  第二便这次衡州群雄毕集,图谋得到那位武林至尊璇玑子自用的璇玑剑,雄黄珠和芙蓉露三宝。

  这一场各逞谋勇的盛会,其实便是武林中一场大祸。

  不但往日积不相容的对头冤家因此一会面碰头火拼,甚至会有些各门各派的高手,因贪嗔之念未除,到了三宝出现之时,难免出手争夺,不但个人生命成问题,可能会酿成门户派别之争?

  这样子下去真是绵延了数十年的祸劫,叫这位悲天悯人的老人如何不为之担心忧虑呢?

  第三是武林人称四绝的其余三位,除了北归已露面和订约之外。

  那两位一是“神偷独孤及善”,一是“神拳查本初”,这“二神”必定也会到衡州来。

  因此光是他们四绝便将有一场震骇武林的争战,鹿死谁手当未可料,江老爹焉能不再三考虑后果。

  这许许多多的巨大事情,竟是纷至沓来,这使得江老爹也不禁生出了应付不及之感。

  何况江上云又出了事情,居然掳走水道上有名的高剑平的女儿。

  此举非同小可,如属真实而且对高大小姐曾经无礼的话,他必定非要将他处死不可。

  这个念头使江老爹非常痛苦,因为根据往日江上云顽皮胆大的习性,很可能会这样失足做错。

  直到薄暮之际,江老爹久等仍不见张幼聪,便离开竹楼,走到江边,雇了一艘小艇,直摇对岸。

  当那小艇离着对岸尚远,江老爹眼光扫过柳荫下时,忽然身躯一震,面色也跟着陡变。

  原来在地柳荫之下正站着一个少年,他正横抱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身躯软软躺在他双臂间,乌发委地,裙裾飘垂,显出一派浑身无力的样子,只见那少年弯腰俯首去吻她。

  江老爹身为武林四绝之首,眼力何等厉害。

  他已瞧出那个轻怫少年乃是江上云,当时脸色大变,恨恨哼一声,泛起可怕的念头。

  可是不等到他的小艇摇到,岸边江上云已经抱着那个姑娘走得无影无踪了。

  江老爹踏上岸,气冲冲往西北便追,心中狠狠想道:“哼,这个不肖的畜生,只要一被我的找到,见面我便立下煞手,一掌劈死他,免得罗唆……”

  想得尽管狠,但心中那份难受就别提了。

  但见近处虽了有几小河,河边丛树掩映,但小大半里外却尽是齐人高的芦苇,一直延伸到远处。

  江老爹道:“那不肖畜生不知为什么缘故钻入芦塘中,我且到那边搜索……”

  到他隐没在芦苇中好久,左近一条小河水声响处,江上云又抱着那姑娘走了出。

  那个姑娘原来便是南疆石龙婆的徒孙郑珠娣。

  书中交代那江上云本来早上整治完高剑平和霍其光之后,便扬长取道回家,哪知道还未曾进城,却迎面碰见郑珠梯和乔佑两人。

  郑珠娣一见到江上云便宛如拾着凤凰蛋般主高兴无比,乔佑识趣,便强拉着江上云同行。

  江上云本不想和他们罗唆。

  但暗念他们知道自己居处,若果露出武功,岂不是拆穿了南江秘密?无奈跟着他们折往南方面走。

  那衡山七二峰之首的回雁峰,就在眼前,山脚一座业林,占地甚大,便是著名的雁峰寺。

  郑珠娣牵着江上云的手走路,在那时节不免令来往行人侧目,闲得江上云觉得窘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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