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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宗旋驀覺對方刀上鋒煞陡增,壓力如山。這一驚非同小可,曉得他已施展魔功,激發體內潛能,由此可知,他實有擊敗自己的決心,所以不惜耗損寶貴無比的真元。他深知情勢危急,如無驚世駭俗的突出奇峰,今日定必慘遭敗亡之禍。說時囉囌,其實只是念頭一轉而已。他也深深吸一口氣,面色頓時變得十分蒼白可怕。

  廣聞大師方面,竟感到對方的功力亦隨之而增長加強,雖然仍然落後了一步,但尚須花點時間硬拚。

  他情知若是硬拚下去,雙方都可能因體內潛能完全催發,因而精枯力竭,結局就算不死,亦須大病一場。可是目下已成了騎虎之勢,雙方均是全力催動魔功,貼身搏鬥,兇險之處,簡直教人不敢相信自家眼睛。

  廣聞大師一直佔了優勢,刀刀都如狂風驟雨,電劈雷掣。宗旋堅持苦守,已顯得勢窮力蹙。兩人翻翻滾滾激鬥了五六十招,廣聞大師突然大喝一聲,刀光如電掣般劃過,把宗旋手中長劍擊落塵埃。

  宗旋一躍而退,停在兩丈之外。

  他一來只剩下左手鋼鞭。二來施展那魔功之後,氣力衰竭,自知無法闖得出群雄的大陣。所以他並不作突圍的打算,屹立不動。

  廣聞大師已下了決心,定要殺死宗旋。一則絕去後患。二則殺死此人的話,嚴無畏的最後一條臂膀,亦等如斷去,變成孤掌之勢了。

  他本應趁勢上前取他性命,可是問題卻出在當他擊落敵劍之時,突然一股森寒劍氣射來,把他罩住。

  他乃是少林中超凡絕俗的高手,見多識廣,立時曉得這一股劍氣非同小可,已等如有人把一柄長劍,抵住自己咽喉一般。如若再行上前,那是非死不可。

  最使他吃驚的還不是這股劍氣,而是他曉得這個發出劍氣之人,乃是為他押陣的「劍后」秦霜波。

  他自然不敢邁步,只好放棄殺死宗旋的機會。但亦不轉眼向秦霜波瞧看。心想:「假如你不自動向我解釋個明白的話,我也決不詢問。」

  宗旋喘了幾口氣,眼見廣聞大師並不過來動手,心中大為驚詫,心想:「他實在沒有理由放過我啊?」

  只聽秦霜波冷冷道:「宗旋,你目下真元傷耗,幾近枯竭,因此廣聞大師本著我佛慈悲之心,並不當場手刃了你,你可知道?」

  宗旋哪知自己一命,竟是秦霜波打救,心中仍然大為忿怒,道:「宗某並不怕死,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叫我宗旋搖尾乞憐麼?」

  秦霜波淡淡一笑,端木芙已高聲說道:「喲!好大的口氣。你就算不怕死,也用不著頂撞秦姊姊,因為秦姊姊決不會與你計較,這一來,你豈不是反而顯得量小,太沒有丈夫氣概了?」

  宗旋瞪她一眼,道:「誰要你插嘴的?」

  端木芙道:「如果你講道理,則我便有插口的資格了,只因目下為我出力之人中,包括有天下第一流高手疏勒國師。早先如果我要留下你,他亦可辦得到。」

  她擺擺手,阻止對方辯駁,又道:「這些話都不必提了,單論眼前之事,我亦有理由插口。」

  宗旋「哼」了一聲,道:「你最多事。」

  端木芙面色一沉,雙眼射出冰冷的光芒,道:「假如你全家被殺,而那血海深仇之人卻在眼前,你能緘默不語麼?」

  宗旋厲聲道:「我可不是殺你全家的兇手。」

  端木芙沒有做聲,但也沒有別人說話。因為在她未指出兇手仇人是誰以前,氣氛情勢十分緊張。

  誰都不敢插口,以致沾惹上這件事。她凝視著宗旋,目光異常的冰冷。

  宗旋皺皺眉頭,道:「你看我作什麼?我與你的仇恨有關麼?」

  端木芙道:「當然有啦!我試問你一聲,你踏入江湖以來,經歷的戰陣不只一次,尤其是上一回在淮陰中西對抗大會上,你為何一直不施展這『魔功』絕藝?直到今日,實是迫不得已,方始施展?」

  宗旋道:「此是家師嚴令,我如何敢違?」

  端木芙道:「當時嚴無畏還說過,假如必須施展,亦定要在無人得見之處,同時一定要殺死對方,對也不對?」

  宗旋昂然道:「不錯!這又如何呢?」

  端木芙冷冷道:「這就是足以證明嚴無畏很怕被外人曉得你懂得這一門功夫。」

  宗旋道:「是又怎樣?」

  端木芙冰冷的目光中,又透出一股忿怒。宗旋突然感到不妥,暗暗倒抽一口冷氣。在這等場面中,宗旋無論如何,也得隱藏起心中的情緒,因此沒有人看得出他內心波蕩。

  只聽端木芙冷冷道:「宗旋,你一定想知道其中的過節和隱祕麼?」

  宗旋應聲道:「小姐想聽我的真話?還是假話?」

  端木芙道:「自然是真話,你說好了。」

  宗旋環顧四下一眼,緩緩道:「若然我說真話,那麼我的答覆是:在這等情勢之下,我不想知道貴府被害的經過和隱祕。」

  眾人都覺得他實是有理這麼說,但羅廷玉卻仰天大笑,道:「宗旋兄,假如換作是我羅廷玉,處於此境,縱是血濺當場,也不能說出不想知道之言。」

  自然他的大笑,含有譏嘲之意,所以並不會與端木芙目下的悲恨牴觸,因為此笑非是得意快樂之意。

  宗旋厲聲道:「現在你別說風涼話,總有一天,我會有機會向你提出相似的問題,那時節可就曉得你究竟如何答覆了。」

  端木芙高聲接口道:「宗旋,我們言歸正傳,剛才我的一番話,已解釋清楚我為何有權插嘴之故。假如你感到滿意,恕我暫時退出此一事件。」

  崔阿伯急急道:「依老奴之見,乾脆現下就取他性命,免得日後多費手腳。」

  在場的人,但凡是同情端木芙以及偏向翠華城的,莫不有此同感,因此崔阿伯此言一出,便有不少聲音發出,附和這個說法。

  端木芙搖搖頭,道:「今晚的局勢乃是屬於翠華城羅公子,假如他願意放過他,我決不干涉。等到有一天,輪到我造成這種局面之時,別人亦休想干涉。」

  她說得很明白,那就是她已認為自己的力量,足夠與羅廷玉比擬,同時亦有擊敗獨尊山莊的信心。到了那時,嚴無畏將是她俎上的魚肉,不許別人分一杯羹。

  換言之,她也有她的血海深仇,到時決計不肯把宰殺仇人的機會,讓給羅廷玉。

  眾人的目光,先是集中在羅廷玉面上,但隨即又跟著他的目光,完全轉移到秦霜波的身上。顯而易見,羅廷玉已把這個權力,交給了她,才會望著她,等候她的決定。

  秦霜波淡淡道:「多行不義者,神人共憤。宗旋!我真希望你能大澈大悟,從此放下屠刀。好在你年紀尚輕,以前的積孽,與你沒有太深的關連。有的也只是感情上,覺得不能放過你而已。」

  宗旋終於嘆息了一聲,說道:「我現下才放下屠刀,不覺得太遲了麼?」

  秦霜波道:「不遲!不遲!只要你有這等決心,沒有辦不到之事!你眼下但須當著天下英雄之面,向天立誓,正式脫離獨尊山莊,不再承認嚴無畏是師父。然後,假如有人保證你永遠退出江湖,尚有何仇不能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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