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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她心緒大為紊亂,陷入沉思冥想,羅廷玉卻盤算著另一件事,那便是雷世雄業已離莊他去,原因是為了武林一件大事,會不會是因為秦紹邀約了不少武林人物在金陵聚會之事?秦紹召集這一次聚會,極為謹慎小心,經過深思熟慮才選定了一張名單,這些人絕不可能洩露消息,但假如秦霜波知道的話,則獨尊山莊查得出來亦不是奇事了。

  這一次金陵聚會乃是極重要的一個關鍵,最主要的是介紹羅廷玉與群雄見面,由此即可形成一支反抗獨尊山莊的力量,在時機尚未成熟之前,羅廷玉踏入江湖的消息自然必須保持極高度的秘密,以免被對方重新部署,則前此費盡心力搜集來的消息便等於白費了。

  秦霜波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她道:「我們一齊去找楊師道兄,便可離開此地了。」

  羅廷玉忙道:「那我們走吧!」

  起身跟她出去,到廳中會見了楊師道,秦霜波略略解釋了一下,詹先生夫婦隨即出現,秦霜波向他們道:「我已改變主意,打算陪他們前往金陵,但這件事還未了結,過幾日我會來找雷少莊主。」

  詹先生道:「鄙人定要把這話轉告雷大爺,諸位上路打算乘舟抑是要馬車?敝莊俱已準備妥當。」

  秦霜波道:「那就乘舟吧!文舉兄師道兄意下如何?」

  羅、楊二人同聲附和,當下一同步出莊外,走到碼頭上,但見一艘單桅快船已在候命出發,他們入艙坐好,隨即解纜行駛。

  船艙中頗覺寬敞,收拾得十分乾淨,又有棋、琴、筆、硯以及茶具等物,秦霜波輕嘆一聲,道:「獨尊山莊有這許多高明之士扶助,只怕很難潰敗。」

  羅廷玉頗佩服她的見地,這是觀微知著之術,但看人家準備得如此周到,便足見高明,由此可以推想得到獨尊山莊之內,人才濟濟,自然不易擊敗。

  他當然不敢評論此事,詐作不解,取過棋盤,邀秦霜波對奕一局,他適才已覷個空把雷世雄離莊之事告知楊師道,因此,秦、羅二人對奕時,楊師道佯裝觀戰,其實正在大動腦筋,研究這個彌足珍貴的消息。

  舟行江中,空氣清新,蓬窗都已支起,可以望見兩邊江岸,景致甚佳,實是足以瀏覽觀賞,但江上無數舟船中的過客,有幾個人能夠當真悠然賞玩這景色呢?

  有人輕叩艙蓬,接著在窗外出現一個人頭,楊師道轉眼望去,認得是舟人之一,便問道:「什麼事?」

  那人見秦霜波全神貫注在棋盤上,當下大聲道:「有一艘快艇跟著咱們,形跡甚是可疑。」

  他的聲音暗含內勁,令人有震耳之感,但秦霜波仍然拈子沉吟,似是完全不聞,舟人見她如此,只好縮回頭繼續操舟。

  這艘船上的舵工水手,皆是隸屬獨尊山莊,自然不比尋常賣氣力的人,掌舵的是個三十餘歲的漢子,相貌精幹,動作迅捷有力,其餘尚有四人,皆是壯漢,但都叫這掌舵的做「蔡老大」。蔡老大親自向秦霜波報告而得不到結果之後,便向夥伴吩咐幾句話,人人都暗作準備。

  船行速度突然減慢許多,在他們後面二十餘丈的快艇漸漸迫近,艇上扯滿了帆,船頭船尾各有一人在揮槳催舟,是以舟行格外地迅速。這隻快艇已跟蹤了好多里路,本來遠在數十丈以外,及至突然加快迫近之時,蔡老大才向秦霜波報告,現在蔡老大存心要瞧瞧快艇上有什麼人物,特意使船速減低,這一來兩下便加快接近。

  蔡老大利用一面鏡子,注視著後面的快艇,相距七八丈遠之時,便看出這艘快艇乃是私人之物,因為如若是做生意接運客貨的快艇,他蔡老大無有認不得的。這一來蔡老大戒心頓增,立刻發出暗號,指示夥伴們如何應付,眨眼間快艇逼近,相距只有丈許,蔡老大便聽到快艇上有人叱喝命他停航的聲音,當下回頭一瞧,快艇船首站著一個老者,鬚眉皆白,但雙目神光灼灼,手中握著一件物事,一時瞧不出那是什麼?蔡老大搖頭道:「敝上須得趕路,不能耽擱。」

  那老者怒罵一聲「混帳」,蔡老大竟不瞪眼發火,反而賠笑道:「老先生你別發火,你先說出你的姓名來意,待小的稟報過敝上,自然會有個交代。」

  這話說得既客氣不過,而又有不少作用,首先他先站得住足跟,理在自己,一旦發生事故,秦霜波總不能不幫自己,其次,他儘可能查問對方來歷,以便決定應付的態度。要知獨尊山莊雖是稱霸天下,可是隸屬獨尊山莊下面的少說也有三數萬之多,這些底下之人當然不能藉勢橫行天下,總得依照他們的階級身份以及行業而定出一些不可輕易招惹之人,例如蔡老大這艘單桅船,在長江雖說可以橫行無忌。但這僅只是指在各碼頭那些身份差不多之人而言,並不是百無禁忌,假如他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欺,萬一碰上了武林中名家高手,當場就宰了他,那時後台雖硬,也無法救得活他。

  是以例如蔡老大而言,這長江水道,就有七個禁忌,這七個禁忌或是個人,或是幫會,上頭已囑咐過他,假如碰上他們,最好客氣一點,不要鬧事,免得上面責怪下來,受到處分,又或是當場就會吃大虧,莫說是蔡老大,即使是地位高如五大幫派的首腦,也有禁忌,像秦霜波便是絕好之例,誰也不敢動她。

  其他如盤據豫、鄂的竹山寨寨主閻充,奉令不得開罪少林和武當兩派;武勝堂堂主何旭,奉令不得開罪峨嵋派。總之,他們各人的地區之內,總有些人物或幫派不可輕易開罪,免得滋生難以收拾的大風波。

  且說艇上的老者冷冷一笑,道:「憑你也配問老夫的姓名?可教艙中之人爬出來。」

  蔡老大也報以冷笑,道:「很好,你等著瞧吧!」當即又從蓬窗探頭望進去,但見秦、羅二人對奕如故,似乎是絲毫未聞到外面的聲音。

  蔡老大說道:「諸位爺們可曾聽見人家的說話?小的等著爺們的吩咐,好向人家回話。」

  羅廷玉一翻棋盤,道:「閑人兄,小弟修養功夫有限得很,實在做不到充耳不聞的地步。」

  楊師道趕緊接口道:「小弟也心煩意亂得很,難道說另外又有人跟我們過不去不成?我們自問沒有得罪什麼人呀?」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我們在獨尊山莊的船上,難道竟會碰到什麼意外不成?」

  她的話其實就是答覆蔡老大,蔡老大心中叫一聲「好厲害」,曉得自家非出頭應付不可了。

  這蔡老大本是十分精明幹練之士,不但曉得無法邀秦霜波出頭,更甚的是這條船縱是被敵人擊沉,船上之人全都被殺,那秦霜波也不會出手干涉,是以目下必須小心應付,免得當場送了性命,這自然是由於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道理,可以想見一旦發生衝突,必是刀劍相交的場面。

  回到後梢,他這時與對方相距只有六七尺,他也就瞧清楚那個火氣甚是爆烈的老者,手中原來是握著一條皮鞭,鞭子甚長,這刻曲疊起來,一齊握住。他拱拱手,道:「尊駕可曾聽過獨尊山莊這個字號麼?」

  老者道:「放屁!老夫怎會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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