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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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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宗旋龍行虎步之姿委實罕見得很,他的機智也甚使秦霜波激賞。但秦霜波自念乃是修習最上乘劍術的人,一切外界的印象都不可留在心版上,她的心靈須如流泉中的堅岩,雖然泉水中有飛花有落葉,不停地在石面上滑過,卻不留絲毫痕跡,這方是最上乘的境界。 因此,她冷淡地對付一切可能使她留下印象的人或物,這刻並且用玄功澄清心靈:「讓這個人的影子烙在如玉心中吧,我是修習最上乘劍術的人,必須超脫於世間萬物之上。」 馬車乃是向興化那邊駛去,單大娘也有她撇不開的心事,她此生只有一男一女,男的早已成家立業,而且已有了孫子。只有這個寶貝女兒的終身大事尚無著落,單大娘本身闖蕩過江湖,閱歷甚豐,不比尋常女流。 深知世間的芸芸男子少有成器的,更不能光看對方目前家境,須得他本人真有本事,相貌不俗,她才看得上眼,否則愛女的一生就此斷送,自是莫大的痛苦。眼下這宗旋當真是罕見的人才,不但配得愛女單如玉,甚至可以說單如玉還略嫌配不上他。 只有像秦霜波這種武功既高,而又極有主張的女孩子方稱得上匹配二字。單大娘想到此處,不由得望了秦霜波一眼,但見她清雅幽嫻別具一種超凡絕俗的美,使得單大娘不禁也嫉妒起來。 她再瞧瞧女兒,但見她默默地望著外面,目光飄渺朦朧,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心中暗暗嘆一口氣,忖道:「這孩子就是缺一點心眼,從來是天大的事也不能存在心中片刻工夫。如此傻直心腸的女孩子,在家裏固然顯得可愛,但踏出家門,就只有吃虧受騙的份兒了,唉!莫說她武功文才比不上秦霜波,縱是比得,亦不能跟她為敵相爭,因為她太沒有心機了。」 馬車已駛出八九里路,秦霜波下令轉回去,那車把式雖然覺得離奇古怪,但他親眼見到這些女人全都厲害之極,不似尋常女流可欺,是以一聲也不敢哼,乖乖的調頭向高郵駛去。 不多時馬車又回到早先動過手的涼亭那兒,秦霜波突然下令停車,向單大娘說道:「我到附近走一走。」 單大娘訝道:「什麼事呀?」 秦霜波道:「好像發生慘烈的爭殺之事,我去瞧瞧就曉得了。」 她把手放在膝上,長劍斜斜繫在背上,飄身下車,逕向郊野奔去,霎時去得無影無蹤。 單大娘驚訝地凝目尋思,接著也跳落地上,四下查看。忽見大路上一道人影奔來,速度甚快,她只須望上一眼就認得出正是那年輕高手宗旋,這又使她吃了一驚。 宗旋奔到切近,眼見馬車停在道旁,大惑不解地向單大娘瞧看。 單大娘先問道:「少俠何事去而復返?」 宗旋道:「單大娘不是明知故問,在下自當奉答。那就是在下於路上碰見熟人,得悉那邊荒郊中的一座古剎之內,發生仇殺的事。」 單大娘瞿然道:「是些什麼人?」 宗旋道:「一方是以黃山飛鞭孔翔和洞庭李橫行兩位前輩帶領另外四位江南名家,另一方聽說是以玄武幫幫主追魂太歲索陽為首的一夥人。」 單大娘道:「奇怪,玄武幫向來蟠踞冀魯一帶,勢力雖大,怎會跑到此地生事?」 宗旋道:「在下亦有此疑,是以趕去瞧瞧。」 單大娘道:「秦姑娘已經先走了一步。」 宗旋訝道:「原來秦姑娘早已知悉……」 他話未說完,但聽單如玉的聲音道:「宗兄請過來這邊一下。」 宗旋茫然望了單大娘一眼,見她亦有訝色,便舉步走到馬車旁邊。 單如玉道:「你伸頭進來瞧瞧可好?」 宗旋毫不遲疑地探頭入車廂內瞧看,但見單如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嘴角微微泛起苦澀意味,這等表情動人之極,宗旋倒沒想到她忽然間盡除庸俗之氣,大大吃一驚,定睛凝望住她。 單如玉道:「我送你一件小禮物,萬勿推卻。」說時,把一件沉甸甸的物事塞在他襟袋內。 宗旋已經曉得這件物事一定是那枚鋼印,想是單如玉獨自發現,暗暗藏起,這刻恰好碰上,便送還給他。 這樣說來,她剛才獨自在馬車上已瞧過這個鋼印,曉得上面的字是「千面人莫信之印」。當然她並非看過才曉得,因為秦霜波早先要單大娘搜查他身上之時,說得明明白白是要搜這個鋼印。 因此,單如玉發現這鋼印之時,定必當時就醒悟是何物,才沒有聲張出來。若然她當時不曾醒悟,無疑會從座位下翻出來瞧看,這一來單大娘、秦霜波盡皆知悉,則單大娘便不是那等態度對待自己了。 現在不是研究經過的時機,而須決定用什麼態度應付這件事。他如若矢口否認,未免太不夠英雄氣概,亦非智者所為,如若默然承認的話,後果頗耐人尋味。 他有一點很把握的,便是這個女孩子決計不會拆穿他的底細,暫時不必擔憂。 這原是一剎那之事,宗旋立即就決定了對策,微微一笑,道:「在下先謝謝姑娘了,現在須得趕往戰場,待今晚或明日才來拜訪姑娘。」 他深深望了對方一眼,覺得印象奇深,迅即退出,向單大娘遙遙拱一拱手,便向荒野中奔去。 他在一條野草沒脛的小道上疾奔了一盞熱茶之久,但見前面疏林中露出一角山牆。當下一直衝到山門,突然警覺地停下腳步。果然兩道人影從門內出現,攔住去路。這兩人舉止矯健,體格強悍,手中各提著一口鬼頭刀,光芒閃閃,兇惡地瞪住著宗旋。 宗旋朗聲道:「兄弟打算進去瞧瞧,不知兩位肯不肯讓路?」 那兩個提刀惡漢面上泛起殺氣,左面的一個厲聲道:「你若是有意找死,就進去吧!」說時,側身讓開了一點地方。 宗旋目光一掃,便估計這兩人所留下的距離恰好是一條死弄,這是武學中的術語,意思是指在這等距離之下,那兩人同時出刀的話,闖過去的人有死無生。 他冷酷無情地估量當前的情勢,覺得沒有殺死這兩人的必要,這自然是為了別的一個理由,而不是為了憐憫對方的生命。 那兩人手提長刀,兇惡地瞪住對方。 宗旋道:「兄弟可沒打算找死,你們一開口就是死,實在可惡之至,今日如不教訓你們,定必以為我宗旋乃是浪得虛名之輩了,吠!看劍。」 但見劍光一閃,向左方的漢子頭頂劈落,動作迅疾如電。那漢子萬想不到對方比他們更陰狠,突然發難還不說,武功也是真高,以致全無招架之力。 眼見長劍已堪堪劈中他頭頂,倏然光芒電掣,原來那柄長劍打個閃,改向右面的大漢面門刺去。 這一著又大出敵人意料之外,這個兇悍大漢亦陷入無法招架的困境,眼睜睜瞧著長劍送到,面上已感覺得出劍尖上發散出的侵膚寒氣。 宗旋哈哈一笑,已掣回長劍,舉腳一踢,那兩人急急躍退,他便大步踏入山門之內,道:「像你們這等跳樑小醜,豈值污我寶劍?我奉勸你們一句,以後最好安份守己,別再為非作惡。」 那兩名壯漢「唰」一聲合攏,並肩而立,挺刃指敵。 宗旋長眉一剔,怒道:「你們當真要找死?看劍。」上身向前微傾,手中長劍向對方肚腹間刺去,但這一招只是虛式,只見他身形「呼」一聲飛起,逕從兩人頭上越過,奇快無倫,直使對方眼花繚亂。 他一落在對方背後,竟不回顧,放步向寺內奔去,口中大聲喝道:「你們不讓我瞧,我偏要先去瞧瞧,才回來收拾你們。」 說到末句,人已奔入第一座大雄寶殿之內,他耳中聽到背後的步聲,仍不回顧,迅即向偏門奔出,雙臂一振,已躍上屋頂。 腳尖落處,但覺屋頂仍然十分堅實,可知此寺雖然荒廢已久,但仍可以在風雨中屹立上許多年方會倒坍。 他一升上屋頂,便從屋脊探頭向山門那邊望去,目光到處,恰好見到一道纖細人影迅快奔入,身形輕靈美妙,如御風飛行,極是悅目美觀。 這條人影正是那聽潮閣秦霜波,她定是剛剛尋到這座廢寺,後面宗旋便已趕到,因此她躲藏起身形。及至宗旋引開了把守山門之人,她也就乘隙而入。 宗旋正是因為感覺到好像是她藏身一旁,才不曾下手殺死阻路之人。他高明之處便在於此,假使出手殺死那兩名攔截之敵,雖然能取信於她,使她再也不會疑惑自己與千面人莫信有何關連,因為這兩個惡漢乃是玄武幫之人,不久的將來,江湖盡皆曉得玄武幫乃是獨尊山莊底下五大幫派之一。可是,他卻考慮到出手如此殘酷的話,秦霜波將有何等觀感? 現在他既已證實了秦霜波果然是藏匿在旁邊的人,頗感欣慰,一轉身躍到對面屋頂,踏瓦疾奔,但他馬上就發現自己陷入包圍之中,但見前面有五名兇悍大漢提刀攔路,底下有三名敵人疾撲上來,截斷後路。 他怒聲喝道:「諸位何故攔阻我的去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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