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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吕权眉头一皱,沉声道:“奚午南,前头带路。”奚午南如在梦中惊醒,举步往前走去。

  秦霜波若有所悟地望住这人的雄健背影,默默寻思。

  他们转入第四条甬道,奚午南打开了阻隔在两条甬道之间的铁栅门,当先进去。

  吕权道:“秦姑娘突然回转,又坚要查看敝庄石牢,在下不敢违命。但秦姑娘如若把敝庄石牢内的囚犯全部释放的话,在下岂不是难逃敝上处死之祸?”

  秦霜波道:“我也不一定通通释放此处的人。至于你将被处以何罪,那是你们自家之事,我可管不着。”

  吕权顿时大感气忿不平,道:“姑娘对别人如此慈悲体贴,何以对在下就全然不顾?”

  秦霜波淡淡道:“你受的是独尊山庄之禄,自然得负责任,若然罪有应得,谁也不便干涉。”

  吕权哑口无言,但觉此女深不可测。他本是独尊山庄中地位甚高的人,此时暗拿独尊山庄所有高手与她比较,但觉她毫无疑义高于众人之上,数来数去,恐怕只有老庄主亲自出马,方能与她争一日之长短了。

  这时他们已走到末端的石牢门外,奚午南望了秦霜波一眼,颔首示意有人。秦霜波道:“那就揭开洞盖让我瞧瞧。”

  奚午南揭开洞盖,退开两尺。秦霜波走过来,向牢内望去,离他很近,因此,奚午南得以嗅到她鬓发上的清淡香味。他一只手拏着钥匙,向门锁上伸出,钥匙碰到锁头,发出声响。

  他口中问道:“可要打开锁头?”

  秦霜波没有做声,她自从踏入这地下石牢之内,便保持着一种极清澄宁静的心境,此所以当她见到文达的裸体之时,一点也不介意。这刻,她心灵中宁静如故,所以她毫不防备。但事实上奚午南的手离她腰胁间要穴只有一尺不到,略一移动,即可禁制住她的穴道。

  她低声应道:“等一等。”

  奚午南沉声道:“假如姑娘像那人一样被囚禁在牢内的话,姑娘便将如何?”

  奚午南在这刻发出如此一个问题,实在足以令人分心思索。

  秦霜波淡淡道:“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谅这石牢不能禁锢得住我。”

  她露出用心寻思的神情,奚午南眼角已瞥见吕权打手势发出暗号,正要依令施以突袭,谁知一阵凌厉剑气袭到,迫得他站立不住,连退数步。吕权见他不动手,反而退开,不由得冷哼一声。

  奚午南正要设法向吕权解释,但秦霜波已道:“奚午南,这人是谁?”

  奚午南应道:“此人是五台山癞僧晏明。”话方出口,突然醒悟自己此举已触犯了本庄刑章,他应当回答不知,由吕权回答才是。

  当然此罪可大可小,大则丧命,小则受一顿叱责,当中的伸缩性很大。假如吕权没有早先的一场误会,或者不至于怎样。然而现下却定难活命无疑。

  他失魂落魄地依照秦霜波的指示,打开锁头。接着又拉开了铁门。牢内榻上卧着的人并没有动弹,秦霜波道:“进去把他叫醒。”

  奚午南走入牢内,忽然回头向秦霜波望了一眼。眼光中含蕴得有不少意思。秦霜波一时测不透他这一眼有什么意思,不觉用心寻思。

  奚午南才走近床榻,那人突然弹起来,却是个赤足僧人,双手双足露风之处,尽是癞疮痕迹。他身材矮短,大概比奚午南矮上一头。奚午南退了一步,癞僧也跟着移动一步。石牢内地方相当宽阔,大有回旋余地。

  癞僧晏明冷冷道:“洒家虽是双臂曾被拗折,你们也没有替我接续,但洒家自行接上痊愈,这一点你们万万想不到吧!”

  奚午南道:“你打算怎样?”

  晏明冷笑一声,道:“洒家好歹也打死一两个歹徒,方消心中之恨。”

  奚午南瞿然道:“你说什么?我是歹徒?”

  癞僧晏明道:“若然你也算是好人的话,世上其他的人都是菩萨了。闲话休提,你小心点提防,洒家出手绝不容情。”

  奚午南不再说话,提气运功,蓄势待敌。癞僧晏明环眼圆睁,发出一股凌厉之极的杀气。但奚午南却屹立如山,毫不畏怯。两人对峙了片刻,晏明厉叱一声,踏步发掌,当胸劈去。

  掌力有如狂飙迅卷,挟着呼啸之声,势道雄浑无比。奚午南也发掌抵拒,“蓬”的大响一声,奚午南退了一步,癞僧晏明却前进了一步。但这可不是表示奚午南抵挡不住晏明的掌力,只不过一是主动进攻,一是被动防守,形势不同而已。因此癞僧晏明大为惕凛,心想对方只不过是独尊山庄内一名手下而已,居然炼就如许功力,假如换了严无畏的亲传弟子,或是五大帮派的首脑人物到此,自己更无取胜之机。这样说来,这三年的勤修苦炼,竟然没有什么作用了?

  他不禁心情波荡,大为悲愤。厉喝一声,又挥掌劈去。奚午南全然不似平日那般灵活多谋,竟也呆呆板板地出手硬架,但听“蓬蓬”之声连响五下,石牢内风翻飙转,全是他们两人掌力相碰时激起的气流漩涡。

  奚午南这时已退到墙边,背脊已贴住石壁,突然间清醒过来,心中大急,暗自叹道:“罢了,罢了,我的功力虽是深厚,掌力不弱于对方,但究竟比不上他的精纯火候。如若这一记没有余地可退,硬接下来,纵然亦能使对方震伤,但我的伤势定必极重无疑。唉!我为何一直不施展阴柔巧妙的手法,却一直跟他硬拚呢?”

  这刻他退无可退,已无法使出巧妙手法抵挡,是以大为凛骇。癞僧晏明已抱着与敌人偕亡的决心,当下提一口真气,全身功力尽聚双掌。

  耳边忽听一个女子声音道:“晏师父不可下此毒手,此人虽是独尊山庄之人,但却是奉我之命进去叫醒你的。”

  癞僧晏明听得此言,不禁回头望去。奚午南趁这机会侧跃数尺,脱出险境。但由于癞僧占据了靠外的位置,因此他虽是闪开,却仍然被堵在牢内。

  秦霜波向他淡淡一笑,道:“我姓秦名霜波,乃是普陀山听潮阁门下弟子。”

  晏明“啊”了一声,退开几步,合十道:“错非是听潮阁传人,谁敢捋独尊山庄的虎须,洒家这厢有礼。”

  秦霜波道:“适才闻得大师言道,双臂皆被拗折,可知曾经饱受荼毒了,使我心中甚是难过。”

  晏明道:“这一点外伤算不了什么,最难受的恐怕莫过于失去自由的痛苦了。洒家虽是自幼出家,胸中少有杂念,在这儿也等如在深山茅屋修行一般,然而总是未能等闲视之,心中觉得无限痛苦。由此可知别的俗家人,一旦被禁于此,既无自由,长年累月也不闻人语,该是如何痛苦了。”

  秦霜波肃然道:“大师说得极是,我们这就一同进去,再瞧瞧有些什么人被困于此可好?”

  癞僧大喜,举手一拍秃顶,道:“当然好啦,洒家真没想到此生尚能踏出这道门户呢!”他面上那种欢愉之情,真是无法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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