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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齊南山跟他對瞧片刻,雙方的目光都不肯移避,齊南山卻是想從他眼中找尋出一個秘密,也就是整個血案的關鍵,這個關鍵便是「是不是梁奉他跟蹤自己到襄陽的?」他為何跟蹤自己?如果他不是昔年的兇手,怎會知道他到襄陽梁家有什麼秘密在其中?他沉聲道:「梁兄這話奇怪得很,兄弟一向不知此鑰落在何方,直到最近的幾個月前,才得到消息,又延到最近才取到手中,此舉自問秘密無比,風聲何從傳出江湖上?」

  梁奉十分仔細的觀察他說每一句話時的表情,這刻似是相信他說的是真話,當下才放鬆了兇猛緊張的表情。他皮笑肉不笑地露一露牙齒,道:「兄弟大約在半個月前,得到一個人的通知,說是金鑰已落在齊兄手中,正想登門拜訪,求證此事是否真確,那知緊接著就收到齊兄的請帖,在帖上證明了金鑰之事屬實,今日又親眼所見,果然千真萬確,至於是誰把消息告訴兄弟的,卻不能奉告,還望齊兄原諒。」

  齊南山內心中大為震動,暗想這件血案已快到水落石出的地步,欲知兇手是誰,但須查出把消息通知梁奉之人,便真相大白了,他表面上保持淡然平靜之容,微笑道:「或者是把金鑰下落告訴我的人,早些時候已經被別人查出,這個兄弟懶得多管,兄弟卻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當日得到這枚金鑰之後,不禁失眠了數日,最後的結論是兄弟決計保不住這等絕世之寶,還是公諸武林,讓武功最強之士取得,以後就不致於兵連禍結,殺戮無窮了。」

  霹靂手梁奉不能不信,但又不能全信,當下拱手道:「多謝齊兄指教。」轉身大步出廳,齊南山獨自站在室門沉思好一會,這才回到廳中。

  台上此時竟是武當派高手沙問天出戰惡州官閻弘,那沙問天手中一柄長劍,挑抹之間,便把閻弘的鋼斧招數完全化解,好像毫不費力。

  惡州官閻弘成名二十餘年,乃是武林中著名心狠手辣的殺人王,兇名四播,武功得自一代魔星「毒廚子黎無畏」真傳,極是厲害。

  沙問天的劍法看上去似是十分省力,其實他已經施展出武當無上內家心法,講究的是四兩撥千斤,借力生力,所以瞧起來好像很從容。

  那惡州官閻弘手中鋼斧上下翻飛,儘是硬攻路數,配上他滿腮濃鬚,外形當真十分兇惡。

  全廳寂然無聲,凝神觀戰,齊南山出來之時,他們已拼了數十招,待他入廳後又瞧了數十招,那沙問天劍上威力越來越強,內勁綿綿不絕的湧出,漸漸使對方斧勢黏滯難施,照這等情況再戰下去,不出五十招,沙問天穩可取勝。

  惡州官閻弘出道至今,才算是碰上內力比他深厚,劍術又精奇無匹的敵手,殺得滿頭沁汗,胸口惡氣越積越多,恨不得一斧砍落敵人頭顱,但沙問天劍法穩健之極,沒有一招用老了或者火候不及,總是恰到好處,這便是武當派威震武林的長處,凡是這一派的高手,總是氣脈悠長,攻守兼妙,只要黏上了就無法脫身,終須被他們擊敗。

  香蠍子蔡金娥突然間躍到台上,媚笑道:「閻老哥別著急,讓我助你一臂之力。」

  廳中鼓噪之聲大作,金明池道:「姑娘別忙著出手,咱們先講妥辦法才動手如何?」

  蔡金娥自恃是個女人,毫不畏懼金明池,向他拋個媚眼,道:「先講妥也好。」說時,扭著腰肢走到金明池面前,又道:「你要我怎樣才可以動手呢?」

  這話語帶雙關,蘊含挑逗之意,金明池笑瞇瞇的瞧著她,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他道:「金鑰只有一枚,姑娘幫助閻弘出手,縱然壓倒所有高手,但你們怎樣分法?」

  蔡金娥笑道:「喲,你不是想插上一腿吧?」

  金明池搖頭道:「我沒有分沾的意思,這枚金鑰送給我也不要,那裏值得頭破血流的爭奪?依我看來,最好還是一個一個來,那一個技藝最強,就歸那一個人,你瞧這法子可好?」

  她搖頭道:「這法子對我可不大好,假如我插手的話,你如何對付我?出手攔阻?抑或教別人截擊?」

  金明池道:「都不是,我連動都不動,也決不教別人插手,不過,你這樣做毫無好處,只不知姑娘信不信?」他的神態一直笑瞇瞇的,好像對蔡金娥冶艷駘蕩的姿色甚是垂涎。

  蔡金娥心想只要你對我有意,你武功再高強我也不怕,當下更加搔首弄姿,媚眼頻拋,一面答道:「我這叫做不到黃河心不死,總要做過之後,才能相信當真無益,再說,我實在想不透,為何如此做法對我無益?試想我人孤勢單,論武功強不過此地任何一人,若不找個幫手,如何有奪得金鑰的機會?」

  金明池笑道:「好吧,你不信就上前試試看,我卻覺得姑娘找錯了幫手。」

  這話不啻暗示她說應該找他金明池做幫手才對,蔡金娥騷艷地帶笑道:「那麼請金兄指點一條明路行不行?」

  金明池道:「時機未到,暫時恕難奉告。」

  蔡金娥暗感茫然,心想此人態度模棱,不易捉摸,若是此刻放棄了閻弘,待會這金明池撒手不管,豈不是絕了望?當下決意見一步走一步,反正只要他對自己有心,那怕他會脫鉤?於是轉身向戰圈躍去,格格浪笑數聲,道:「沙兄武功卓絕一時,讓我也領教幾手武當絕藝。」

  她已掣出獨門兵器,是一柄銀鉤,當中有個關節,因此銀鉤可以屈曲,鉤尖呈現一層黑氣,顯然淬過毒的。

  大廳中群豪鼓噪不已,但那幾名高手卻無一挺身開口,只因大家都知金明池武功奇詭深奧,在今日的局面中,誰得罪了他,誰就別想奪得金鑰,而他們的對話又都聽在耳中,人人皆想瞧瞧蔡金娥若是出手,為何對她反而不利?

  沙問天冷笑道:「蔡姑娘儘管出手,兄弟總要盡力教姑娘見識敝派絕藝。」

  蔡金娥應一聲「好極了」,驀地揮鉤便攻,但見她那柄銀鉤迅快如風,招數卻甚是稀鬆平淡,然而她這一出手,沙問天立時呈現不敵之象,只見他劍勢頓時受挫,大有束手縛腳,無法施展之概。

  眾人瞧得明白,原來蔡金娥招數看來稀鬆平常之故,便因她沒有迫攻毒著,鉤尖一味在對方手腕間鉤刺,但由於她鉤上淬有奇毒,只要掛破一塊油皮,就不啻利刃加身,是以威力甚大,武當高手沙問天被她的毒鉤威脅得招數難施,大見拘束,便是此故。

  要知,目下這幾個公開承認奪鑰的高手,都是天下武林知名之輩,武功造詣相差有限,因此只要有兩人聯手的話,就足以擊敗任何一人,蔡、閻二人這一聯手,由於他們都是聲名狼籍之士,臭味相投,別的人倒不感到奇怪,只替沙問天不平而已。

  沙問天危機輒現之際,忽然間,或左或右的連跨數步,手中長劍乘隙迅快偷襲,一發即收,這幾劍使得神出鬼沒,登時把那兩人聯手之勢擊散。

  群豪采聲雷動,但雲峰禪師卻皺起眉頭,葉高和梁奉分坐他左右,都見到他的表情,梁奉終是性情浮躁之人,忍不住道:「兄弟認為沙兄這幾招妙處全在腳下步法,大師武學淵博,可知道這是什麼腳法?」

  身為一派宗主的葉高接口道:「依兄弟愚見,這等神妙步法,似乎不是武當派的絕藝。」

  雲峰大師徐徐道:「兩位都說得對,沙道兄這幾步腳法,類似天竺秘藝『飛鳥跡』,這一路步法,貧僧也只是聽聞敝寺高德談論過,似是從未傳到中土。」

  齊南山留心聆聽他們的談論,卻不開口,只聽梁奉道:「然則沙兄又從何學得這等絕妙步法?果真是從未傳到過中土麼?」

  雲峰大師壓低聲音,道:「那倒不是真的從未傳入過中土,而是失傳多代,近百年來音響沉寂,連諸位如此博聞之人也不曉得,可證貧僧之言不假,目下中土若傳此法,恐怕只有從金浮圖內學得。」

  聽的人無不大吃一驚,都想怪不得他要壓低聲音才肯談論此事,敢情其中牽涉到金浮圖。齊南山震驚尤甚,心想沙問天分明是得金明池傳聲指點,才能奇兵突出,扭轉局勢。

  齊南山是旁觀者清,早一步想出此中關鍵,緊接著梁、葉二人乃是曾經親耳聽到金明池傳聲的,這刻也恍然大悟,梁奉低聲道:「老葉,咱們的仇恨今日且放在一邊,你瞧可是那姓金的傳音指點沙兄?」

  葉高道:「兄弟正要向梁兄提出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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