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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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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浪一劍葉高躍到台上,應聲道:「這也未必,別說我葉某人不服,台下許多位高手異人,焉肯讓老梁容容易易就奪走那枚金鑰?」他人矮劍長,顯得甚是不襯。 霹靂手梁奉對葉高這話雖不服氣,但又覺得無須得罪太多人,便不答腔。 滄浪一劍葉高掣出長劍,劍鞘丟落台下,讓弟子封凱接住拏著,但見這口比普通的劍長大得多的古劍,泛出森森寒光,一望而知鋒利無匹。 他這一亮劍,全廳數百武林豪傑,都不禁起了一陣騷動,議論紛作,要知這葉高數十年來,便是憑手中這把「橫雲古劍」躋身高手之列,並且創立滄浪劍派,成為一派宗主。近年以來,葉高已很少在江湖走動,縱然碰上有事,也罕得有機會出手,因此這回當眾亮劍,確實是一件難得的事,而對手又是威名赫赫,官高勢大的霹靂手梁奉,還有誰能不被這一場好戲震動? 葉高捧著橫雲古劍,道:「梁兄今日是取用兵刃呢?抑是以霹靂手對付兄弟?」 他一開口就指明要與梁奉交手,廳中群豪又是一陣議論。敢情這數百武林豪傑,目下大都感到莫名其妙,一則不大明白齊南山取出的「金浮圖之鑰」的底細來歷,連帶也就不明白這些身份極高的高手們,何故如此激烈相爭?二則不明白那葉高身為一派宗主,那梁奉則是錦衣衛都指揮之職,雙方均是武林知名之士,何以像是懷有心病仇恨,說拚就拚? 梁奉一拍掌,手下的何開躍到台上,把兵器遞給他,原來是一柄厚背砍山刀,光芒閃閃,份量極沉。 梁奉接刀在手,洪聲道:「兄弟就用此刀領教葉兄的滄浪快劍。」 兩人此時便不打話,各自攝神定慮,提聚功力,只因雙方都深知對手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同時今日這一戰乃是在天下豪傑眼前舉行,莫說勝敗還關涉到金浮圖之鑰,僅僅是名譽和面子,就足以生死相拚。 那梁奉雖是粗暴兇猛之人,但這刻卻顯得沉鷙之極,毫無火氣,兩人宛如石像般屹立對峙良久,突然間一齊邁步繞圈,彼此都想搶制主動之勢,出手攻敵。 繞了七八個圈子,雖然還不曾交手,可是氣氛愈發緊張,像齊南山、沙問天、雲峰禪師、惡州官閻弘、香蠍子蔡金娥等高手,都不由得露出熱烈專注的眼光,等候行將出現的第一擊。他們深知這兩人至此已陷入非出手不可的局勢之中,所以十分渴望和興奮,而其餘武功較差的人,則從這些高手的表情上得到暗示,是以人數雖多,卻連謦欬之聲也全然不聞。 突然間,一聲冷笑刺破這陣緊張的沉寂,不少人都駭了一跳,轉眼循聲望去,原來是那個跟梁奉瞪過眼睛的年青人,他不但發出冷笑之聲,打擾眾人的注意力,還走到那排太師椅前面,伸手把葉高所坐的空椅提起,轉身向台邊走去。 封凱勃然大怒,躍過去攔住那人去路,冷冷道:「你是誰?」 那人哂道:「大爺金明池,你何故攔我去路?」 封凱為了不要擾亂師父心神,強忍怒氣,壓低了聲音道:「難道金兄認為家師不須再用這張椅子不成?」 那個自稱金明池的人搖搖頭,道:「我倒沒有這個意思,但你少囉嗦。」左手一撥,封凱登時不由自主的連退十七八步,恰巧到了牆邊,離齊茵不過兩尺。當金明池出手之時,封凱不是不想閃開或封拆,然而心念才動,金明池的手已碰到他身上,瞧起來不覺其快,其實卻快逾閃電。 而這刻封凱還停不住腳,身軀直向牆上撞去。齊茵見他勢道甚猛,心想若是任得他撞到牆上,定必受傷和發出巨響,當即伸手一推。封凱但覺身上有一股暗勁迅即聚集起來,向推到自己身上的手掌襲去。這一驚非同小可,才曉得那金明池雖是隨手一撥,但發出的內勁仍然存留在他身上,不論撞碰上人或物,這股內勁就會傳過去,從而把那人撞傷或者把物事毀去,無怪自己連退了十七八步,還化解不掉他這一撥之勢。 齊茵纖掌抵住封凱後背,感到他身上傳出一股十分凌厲的內勁,心頭不覺一震,暗想果然不出所料,真是那人的路子。此時她曉得不能發出內勁硬拚,不然的話,封凱身體便成為兩股勁道拚鬥的場地,焉有不傷死之理?當即手臂一屈,縮退了一尺,封凱即時再退了一尺,只見她毫不費力的向外一推,封凱又有如騰雲駕霧一般向前奔去,一直奔到最初被金明池撥退時所站之處,身上突然一鬆,恢復常態,腳下也就能夠拿樁定住身形。 這封凱乃是滄浪派中首選高手,見聞淵博,這刻已曉得把他撥去推來這兩人煉的都是內家極上乘的內功,才會出現這等奇怪現象,那個撥他倒退的金明池,能夠把內勁存留在他身上,轉擊別物,而推他回來之人,卻以十分奇奧手法洩去金明池大半勁力,其餘的一小部份則借他奔回之勢化解掉。 如此高妙神奇的功夫,簡直把他駭壞了,不禁目瞪口呆,旁人只見他退了又進,還以為他脾性倔強,一定要回到原處,那知道兩位內家高手已借他身體拚了一招。 此時金明池已提著太師椅躍到台上,放在靠台口的角落,旁若無人地逕自落坐,回眸一瞥,恰恰見到封凱奔回原處,不由得劍眉一軒,轉眼向齊茵望去。 齊茵身上披著的是男人的外衣,但披垂的長髮卻一望而知是個女子,她的裝束如此奇特,卻反而另具風韻,別饒動人心弦的風味,金明池銳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能收回。 他如此恣縱大膽的瞧她,毫無忌憚地打量她全身上下,使得齊茵也感到敵不過此人的放肆專橫,不由自主地移開眼睛,不去瞧他,金明池「嘿」的冷笑一聲,隨即回眸觀看台上葉、梁兩位名家之戰。 香蠍子蔡金娥用手肘碰一碰右方的惡州官閻弘一下,低聲說道:「閻兄可有意思出手逐鹿爭雄麼?」 閻弘那張滿是疙瘩的兇惡面龐,毫無表情,淡淡道:「兄弟目下還不能決定,姑娘如若很有意思,要兄弟放棄也行。」 蔡金娥風情駘蕩地輕喲一聲,道:「閻兄對我如此客氣,真是使我受寵若驚呢!」她把聲音放得更低,又道:「但我可沒有勸你放棄的意思,閻兄乃是十分聰明的人,定必瞧出今日之局凶險無比,若是單憑一人之力,只怕毫無機會。」 惡州官閻弘這時才略略動容,低聲道:「難道姑娘竟有意跟兄弟聯盟麼?」 她點點頭,閻弘便道:「那就一言為定。」兩人再不交談,神態冷漠,誰也瞧不出他們已經有了聯盟之約。 這刻台上梁、葉二人已經互相攻拆十餘招,但見刀光劍影,飛騰變幻,那梁奉的厚背砍山刀招數兇猛毒辣之極,世間罕見,葉高的橫雲古劍雖是那麼長大,人又矮小,可是靈動迅快無比,瞻之在前,忽已在後,比起梁奉的強攻硬打,又是另一番氣象。 他們積怨多年,好幾次碰上有拚鬥的機會,每次都被金刀大俠朱公明趕到排解,始終未曾拚過,目下雖是第一次放對交手,但心中都知道也是最後一次,大半輩子苦苦掙來的名譽、地位,以至生命,如今已作孤注一擲,是以雙方都用上全力,鬥得格外精采。 他們攻拆到三十招之後,連齊南山等七八個高手都禁不住流露出緊張的神色,他們的眼力遠超於一般武林人物,這刻已看出這兩人的拚鬥,已到達最凶險的時候,任何一方都有一招制勝斃敵的可能。 激鬥中的兩人打第一招出手相拚時開始,便各運機謀手段,設法誘使對方步入自己的圈套,一到了適當時機,便可施展出平生武學最得意的絕招,一舉斃敵,雙方都具有同樣心思,竟不知自己也同樣的步入對方的陷阱。 這兩人的武功路數各擅勝場,功力也差不多,是以大家都湊得很巧,恰好是安排到同一時間發難。也就是說他們恰好會同歸於盡,這刻離發難之時只有十二招,局中的兩人還不曉得禍迫眉睫,反而都因對方步步墜入自己的陷阱而暗喜。 霹靂手梁奉刀法突然微微一滯,幸而葉高這刻正在全力誘對方入阱,所以輕輕放過了這個大好機會。 原來梁奉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細微而十分清晰的話聲,登時為之心神微分。這陣話聲說道:「你想使用『追奔逐北』的絕招殺死葉高,可惜對方這時恰好要使出他的拏手絕藝『東海屠鯨』的招數,你們看來只好同歸於盡了。」 梁奉心頭大震,刀法立受影響,只聽那陣話聲又道:「你們現下已成死結,誰也無力自拔,但我卻可以從對方如何變化劍法制你死命,他便可以跳出這個圈套了。因此你非聽從我的指示不可,待會我喝一聲『住手』,你便立刻收刀躍開,記住了。」 緊接著葉高耳中也聽到這陣話聲,內容跟梁奉聽到的一樣。最後也是要他聽從指示,聽到喝叫住手之時,便收劍躍開。 說時遲,那時快,雙方的危機越發緊迫,至此已賸下三招。梁、葉兩人各自曉得對方有這麼一記絕招,當真可以穩取自己性命,心中緊張萬分,不由得全身冒汗。但他們已到了不能不按照計劃出手的局勢,換句話說,他們都無力自拔地一步步踏入對方陷阱,這刻只有空自著急的份,而不能改變形勢。由於任何一方若是改變招數手法的話,就先得送了性命,所以誰都不能讓步。 眨眼間,已賸下一招,梁、葉兩人頭上熱汗滾滾流下,緊張萬分。金明池突然挺身而起,朗聲喝道:「住手!」 這一聲朗喝,把全廳的人都駭了一大跳,但接著使人更為目瞪口呆的是那梁、葉二人居然一齊應聲分開,各自舉手用衣袖拭去汗珠。 金明池回轉頭,望住齊茵微微一笑。齊茵雖是討厭他的放肆自大,和隱隱流露的邪氣,可是他這一手令她大感佩服,不禁回報以一笑。但迅即繃起面孔,心中還暗暗自責太過輕浮,怎可對此人假以顏色? 金明池卻覺得十分有趣,向她擠擠眼睛,然後回頭望住梁、葉二人,道:「兩位居然停手罷戰,敢是已對那金浮圖之鑰失去興趣了?」 梁、葉二人對瞪一眼,不須言語,竟都明白了對方不肯罷手之意。這等情形原不是稀奇之事,要知世上有兩種關係的人,可從一瞥之間瞭解對方心意,一種是十分相知親密的朋友,一種就是仇恨極深的敵人。第一種不必解釋,人人皆知不假。後一種是由於雙方仇恨極深,時時盤算加害對方的計策,所以不知不覺之中,十分瞭解對方的心意。 滄浪一劍葉高向金明池抱拳道:「這可要看閣下是不是有出手之意才能決定。」 梁奉也道:「不錯,尊駕若是有意取得此鑰,兄弟當即迴避。」 這兩人的答話已表示出極是尊重金明池的意思,他們的身份非同小可,故此這話一出,連齊南山也不禁直瞪眼睛,其餘的人就更不必說了。 金明池哈哈一笑,回頭向齊茵道:「姑娘怎麼說?」 數百雙眼睛都集中在齊茵面上,齊南山直到此時才發現女兒現身此間,面色一變,大聲道:「金兄何故問她?」 金明池道:「此處唯有這位姑娘,才有資格干涉區區的進退去留。」 齊南山面色更加陰沉,冷冷道:「為什麼?」 金明池訝道:「齊莊主何以這般關心?她是誰?」 齊南山也訝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她便是小女齊茵。」 金明池恍然地哦了一聲,道:「想不到竟是齊莊主令嬡,想來她的武功也是莊主親自傳授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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