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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韦融笑吟吟的道:“我一点也没有胡说,只怪你没想到而已,我不一定要亲自见识过他们的武功,假如我的师长曾经与他们交过手,把这经验告诉我,岂不是与我亲自见过他们一样么?”

  齐茵皱皱眉头,道:“这个弯子太大了,据我所知,数十年来,天下间还没有堪与家师或欧阳伯伯匹敌之人,你的师长是谁?”

  韦融道:“你的话没有夸口,他们果然是天下杰出举世无匹之士,但此一时彼一时,假如他们现在碰上我,可就够他们受了,根本用不着我的长辈出头。”

  齐茵平生最敬崇师父,听了这话,不由得勃然大怒,举脚连跨数步,迫近对手,冷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且尝尝我的鞭子……”

  嗤的一声,挥鞭扫击,左手已掣出一把短剑,光华闪闪,伺机出手。她自从出道以来,罕得取出这口短剑。由此可知她心中是何等的重视这个敌手。

  韦融出剑招架,但见他招式身法极是空灵飘逸,如行云流水一般拆解了齐茵连环七鞭。突然间振腕出剑,反击齐茵。这一着反击,乃是在齐茵鞭势最盛之时出的手,大出齐茵意料之外。全然不明白他如何能办得到,是以鞭法微乱,眨眼间竟被韦融迫退四步之多。

  韦融笑道:“你早就该出手,省去了许多口舌。我只要击败你,不愁薛陵还敢故作姿态,竟不露面。”

  齐茵竭力摄神定虑,一连换了六七种鞭法,仍然不能挫阻敌人剑势,但觉这韦融的剑法超妙空灵之极,大有不饮人间烟火之妙。这只是粗枝大叶的说法,若是仔细分析她的感觉,这韦融的空灵飘逸又可分为两方面。一是纯以剑法为主,也就是说当他运剑攻守之时,招式间含蕴得有这等意味。另一方面则是从他身法中表现出来。不时他单以身法闪避进退,并不出剑,这时候他的身法步式,也有一种飘渺无迹的境界。

  齐茵虽是尽施绝艺,竟然无法有一招能向敌人用上十足功力的,这好比抓住了一条泥鳅,但滑不留手,使人空自运劲用力,却全无作用。方锡等人都瞧得目瞪口呆,大有叹为观止之感。自然方锡等数人心中十分焦急,因为齐茵分明已用了全力,竟无法击退敌人,再斗下去,当然只有败北一途。

  白蛛女突然恨声道:“真急死人了,说来说去都得怪薛陵不好……”

  方锡讶道:“薛兄那里不好?”

  白蛛女道:“假如他不是变成这般羸弱,便可以拔剑帮助齐姊姊了,你说是不是应该怪他,我真急死啦!”

  方锡道:“他难道想变成这个样子么,你怎么怪他呢?幸好那韦融剑法虽然高妙之极,真是天下无双,但杀气不盛,只要齐姑娘不要迫人太甚,最多是受伤落败,不致于有性命之虞。”

  白蛛女道:“怎样算是迫人太甚?”

  方锡道:“假如齐姑娘久战无功,一怒之下,使出一些两败俱伤的恶毒招数,这就叫做迫人太甚。其时韦融为了自保,剑法上自然而然生出相等抗力。齐姑娘若是封架不住,可就难保性命了,此所以我只望她平心静气地打,万万不可发急乱来。”

  他说这话之时,齐茵竟已生出毒念,果真打算使出最凶毒的手法,孤注一掷,以便分出胜败。她晓得对方剑法虽是高妙无比,但驭剑时的功力还未达到至高境界。若然单单较量功力造诣,他大概还差了一点。全是由于他的剑法太以奥妙,以致如此,因此她打算施展左手短剑,作那最凌厉的一击。这一招称为“白日升天”,须得硬欺进敌人剑圈之内,滚入对方怀中,以短剑刺死敌人。

  大凡高手相拚,绝对不会让敌人贴身。因此齐茵想要滚入对方怀中,谈何容易,定须先作某种牺牲,方能得手。她的牺牲就是须得先受敌剑刺体之厄,才抢欺得人敌人怀中,以此她迟迟不肯使出这招。定须等到实在山穷水尽,完全没有别的法子之时,才肯作此两败俱伤的打算。目下她已等如是山穷水尽,那韦融的神奇剑法有不可思议的威力,使她深知再斗下去,实是有败无胜。与其如此受辱,倒不如先发制人,拚个两败俱伤。

  她美眸中闪射出杀机凶光,韦融瞧得真切,登时大为警惕,着意提防,但齐茵的乌风鞭实在神妙无方。两人又激斗了十余招,齐茵好不容易觅到机会,蓦地一鞭扫出,运足了全身功力,务必要卷住敌剑,使他剑法露出空隙。鞭丝嗤一声划出,果然缠住剑身,鞭上强大的内劲也同时向剑上压去。

  韦融一点也不知道对方用心,因此长剑虽是被鞭丝卷住,却毫不着慌。心中电急转念忖道:“你发急横来,岂不是自取其辱么?”

  剑锋微微一歪,竟自以最精妙上乘手法,泄卸了敌人大半劲道,同时之间,含功聚劲,随时发剑伤敌。当此之时,他的剑刃略略歪开,果然有一道缝隙,齐茵可以趁机欺进,滚入他怀中。但她这么做的话,定须被韦融刺中一剑或两剑,这是因为韦融之剑已具反击之势,自然而然会封闭这道空隙。

  若是往常,齐茵当然不会硬闯,但眼下她乃是蓄意如此。是以空隙乍露,她身子微挫,双脚运力,便要冲入剑圈之内。猛觉腕上一紧,敢情是乌风鞭系腕的皮带传来了敌人剑上的劲道,竟然强大绝伦,前所未见。

  她心中大大失惊,一口真气透过丹田,硬是把身形钉住在地上,煞住了冲去之势。一缕剑光在她身侧掠过,没有伤着她。但假如她依计进行的话,对方这一剑便将刺入她的小腹,生死存亡,事前无法推测。

  齐茵如何不明白刚才的一招,实是奇凶至险,生死真是一发之隔,不由得骇出一身冷汗。那韦融就在她心灵大震之时,左手遥遥一点,使出隔空点穴的功夫,制住她的穴道。他回头望去,只见方锡变色,白蛛女骇然,那体粗壮健的大男孩许平则忿忿握拳,似是要冲上来。

  他立刻机伶地举剑抵住齐茵胸口,冷冷道:“你们那一个敢上前来,我先杀死了她。”

  此言一出,方、白、许三人当然不敢妄动,韦融见他们果然受制,心中甚感得意,仰天一笑,道:“方兄乃方正君子,是已若不是在被迫无奈之下,决计不肯以败军之将的身份,同我动手,白姑娘则已服气了我的武功剑术,如非不得已,亦不会出手,只有这个莽撞的家伙,定必不顾一切冲上来,我如若一出手对付他,则方兄和白姑娘自无袖手之理,这一来又得鏖战一场,殊为可厌。”

  方锡大声道:“然则韦兄有何打算?”他对此人脑筋之机伶,应变之快速,极为惊心。

  韦融笑道:“我要带齐姑娘找薛陵说几句话,只要你们留在原地,并且不让别人前来打扰我们,我自当尽力不伤及他们。”这个条件与其说是要求,毋宁说是命令。方锡不能不答应了,眼睁睁看着韦融勾住齐茵腰支,向马车走去。

  韦融一手搂住齐茵纤腰,生像是好色之徒般紧紧把她拥抱着,到了马车旁边,伸出长剑,拨开车门。此时,方锡以及卫群、范章、喻开江等人都远在六七丈以外,遥遥观看这韦融的一举一动。

  车门开处,只见坐位上有一个人,以懒散的姿势瘫坐不动,也没有转眼向车门外望来。韦融道:“薛陵,你当必已瞧见一切经过了……”

  那人动也不动,韦融不禁停口,皱起双眉,但他只停顿了一下,便又道:“你最好别装模作样了,我早就探听明白你的服饰样貌……”

  那人仍然没有一点反应,韦融不禁又停口不说,面上神色变化不定,双目凌厉的望住车中之人。

  过了一会,车中之人居然还不移目向外瞧看,韦融可就光火了,暗暗提聚功力,口中冷冷的道:“喂,你是否是薛陵?”

  车中之人懒懒地点头,道:“我就是了。”声音显示出有气无力,但又似是不屑理会对方那等冷淡懒散的味道。

  韦融辨不出他究竟何意,怒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薛陵,竟是个懦夫。”

  薛陵缓缓转头,那苍白瘦削的面庞以及无神的双眼,虽然已失去昔日龙腾虎跃般的丰采活力。但却掩不住他天生的俊美,甚至由于他出奇的憔悴,反而另有一种丰姿,使人泛生出奇异的感觉。

  韦融呆了一呆,才道:“听说你和金明池都是罕见的美男子,这话果然不差,只不知那金明池比得上比不上你?”

  薛陵没有开口,可是他已看清楚那韦融竟是把齐茵亲热地抱在怀中,含有淫亵的意味。他双眼之中,慢慢现出光芒,似是这等景象已刺激起他的潜能,使他陡然间大为振作起来。他挺直了身子,但仍然在座位上,没有移动,道:“你是谁,阿茵怎么啦?”

  韦融笑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之下,反射出眩目的光辉,甚是美貌好看。

  薛陵不由得想道:“他这一排牙齿假如是长在女孩子口中,配上他灵活的眸子……”这么一想,便也注意到此人一身新制衣服,甚是适体大方,皮肤甚白,真是玉树临风,丰姿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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