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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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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淡淡道:“若是尽识的话,何须叫你送我出去?你怎么说?送是不送?” 胡望全身僵木,只剩下嘴巴能动,他道:“你若识得破阵而出之法,便不须我送,若然当真不识,则此是唯一可以擒你的机会,老夫岂肯白白放过良机?” 金明池笑道:“我有你做人质,谅那夏侯空不敢不放我出去。” 双面人胡望狞声而笑,没有答腔。金明池道:“这一笑大有古怪,却是何故?难道夏侯空胆敢不顾你的安危不成?” 胡望道:“夏侯空事前曾经对老夫言道,那金明池乃是当世第一高手,胡二哥你千万不可出战,如若有违军令,以致落在敌人手中,恕难相救,他既是这么说过,当知老夫对你已毫无值得利用之处了。” 金明池面色一沉,其寒如水,道:“我一向对没有利用价值之物随手毁弃,你亦不能例外。” 双面人胡望另一边白皙的面庞泛起青白色,显然心神震荡惊骇,但仍然毫无指出出路的打算。金明池反而奇怪起来,寻思道:“他明明心中骇怕,却不肯低头求生,难道有什么物事比死还要使他畏惧不成?”当下决意要探求出是何物事令他如此慑服。 他改变了语气,不再那么冷冰冰的道:“胡兄宁死不屈,实在令人佩服之至。” 胡望听他口气转好,顿时恢复常态,道:“岂敢,岂敢。” 金明池让他站在地上,拍活穴道,但另用上乘手法使他施展不出武功,只能如常人般行走自如,他先警告他道:“我敬你是个不怕死的好汉子,才让你自家行走,但一切行止须听从我的指示,如若错了一点,莫怪我误会你想借阵法逃遁,使出煞手。” 胡望道:“好吧!老夫绝不妄动。” 金明池一心一意要查出有何种物事比“死”还可怕,不过这刻又届纪香琼指点走法之时,当即走开丈许,取出钢盒,用身子掩护不让胡望见到,果然盒中传出滴答之声,他便发出长啸遮掩。直到纪香琼指示完毕,这才收盒回到胡望面前。 胡望完全不晓得他捣什么鬼,但见此人一时大笑,一时长啸,态度又忽硬忽软,甚是古怪,是以也十分注意地观察他。 金明池道:“以我想来,这天下之间,再也没有比不可测知之事,更令人害怕的了。” 胡望虽是六十多岁的人,见闻甚广,可是听了他这话之后,也大感茫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明池道:“我踏遍天下,时时留心察看有没有比不可测知之事更为可怕的,但至今尚无所见,譬喻说死亡这回事,因为无人当真晓得死后乃是什么样子,是以普天之下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了。一个人若能不怕死,也就是什么都不怕了。” 胡望怎知他施展诡计,哄他说出实话,接口道:“你武功虽高,但年纪尚轻,自然不晓得这世上真有比死还要可怕之事。” 金明池故意泛起一面孔不相信的样子,但也不询问,表示出他根本不予置信,而且竟到了懒得问他的程度。 双面人胡望凶悍有余,狡谲不足,忍不住又道:“你不相信是不是?老夫不妨告诉你,假使有人能把你变成一个怪物,好像妖精一般,你怕不怕?” 金明池道:“怕当然是怕,但做妖精也有好处,起码凡是人类见了都怕你,总之,这决比不上死亡那般令人害怕。” 双面人胡望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面孔,又道:“不错,变作妖精也有当妖精的乐子,可是把你变作一条癞皮狗的话,你口不能言,但心中却明白如常,人人见了你都又踢又骂,顽童们见了拏木棒追打,拏砖石投掷,日日吃不饱,见了粪便明知肮脏,却不得不吃,你想想可怕不可怕?” 金明池细细一想,果然十分可怕,当下道:“这样自然没得说了,不过我也可以见人就咬。” 胡望道:“这也不行,试想一条癞皮病狗能有多大气力?还不是一顿棍棒就打死了?须知到了那时,你一身武功都完全使不出来,若不想死,只好逆来顺受。” 他说了大半天都不能使金明池当真感到可怕,可是这‘逆来顺受’四个字却有如天雷轰顶一般,使得金明池登时骇住了,不禁喃喃道:“不错,太可怕了!” 原来大凡一个人走惯顺风路,而又有某种技艺专长足以傲视天下的话,如是性情浮薄之辈,定必认为自己处处都该比人强胜,受人谀颂,拂逆失意之事只有别人遭尝的份儿,决不该轮到自己头上,金明池正是这一类人,他把别人的痛苦视若无睹,但却不能容忍自己失意痛苦,是以一旦听到自己那时任何事都须得“逆来顺受”,这才大为震惊,当真相信这等遭遇比死亡还要可怕。 好在这等情形只是假设而已,非并真有其事,所以很快就恢复如常,笑道:“料不到胡老兄竟很会幻想,天下间那有人变狗之事呢?” 胡望道:“当然有啦,你想试的话,可到……”他忽然警觉地住口不说下去。 金明池故意装出不曾注意的样子,道:“闲话慢慢再说,走吧!” 两人一同走去,不久,金明池便阻止他再走,静候纪香琼的指示。 每次指示到达之时,金明池便用笑声或长啸之声掩饰,如此连走三次,已把这“十三元大阵”走过了八座之多。纪香琼连闯“音律”,“术数”及“围棋”三院,这时已到了第九院“易经院”。 她暗中向齐茵道:“姊姊,我们已连闯了八院,但从这第九院开始,我便没有把握了。” 齐茵讶道:“这是什么缘故?” 纪香琼道:“譬喻往后的‘集部院’,他随意抽取历代名家全集出来,又随意翻开,不拘是诗文书牍奏议,叫我背诵出来,我岂不是输定了?试想自古以来的著作何其繁多,我焉能全都读过?又岂能通通记得?” 齐茵道:“不错,谁也休想过得这一关,但妹子别慌,反正你一答不出来,我们就来个翻脸不认账,先把他抓住拿下,再作计较。” 纪香琼笑着摇头,心想人家那里会不防备你这一手。 齐茵忽然兴奋地道:“不怕,反正考题的人不许翻阅书册,他难道就记得那么多?” 纪香琼失笑道:“他记得便罢,若记不得,定会早一步教门人先去找妥题目,不过他若是出到这一着,则我纵是输了,也还能安心,因为他毕竟也不能尽通这十三院之学,便不是当真胜得过我隐湖秘屋了。” 这时已走入大厅之内,夏侯空徐徐道:“易理玄奥无方,解法不一,难定善恶,因此鄙人出一个十分呆板的题目,那就是周易一经共有字数若干?” 齐茵抗议道:“这也算得是题目么?” 纪香琼道:“可以算是题目,庄主听着,周易计有二万四千二百零七字,又据晁氏读书附志称,石经周易十卷,连注文共六万六千八百四十三字。” 齐茵见纪香琼答得出来,自然不再抗议,同时又佩服万分,想道:“她的脑袋不知那一点与常人不同,才懂得这许多学问。” 夏侯空羽扇轻摇,白皙的面上微微沁出汗珠,这刻连齐茵这个外行人也瞧得出他外表上虽是儒雅洒逸如故,其实内心紧张万分,大概是因为纪香琼连下九城,势如破竹,学力之强,深不可测,因此使他感到十分紧张,测不透她会否再破四院而将他基业完全摧毁? 他们离开了此院,仍然是由夏侯空在前面带路,纪香琼藉齐茵的掩护而暗暗指示金明池,做完之后,齐茵见她鬓角间有几点汗珠,便取巾替她拭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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