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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第十九章 血海深仇

  金明池大为放心,暗想:“你只要不杀死我,日后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纪香琼柔声道:“我本不敢这样得罪你,可是为势所迫,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走啦!”她迅即离开树林,金明池潜心凝神,侧耳而听,查听出她出林之后,乃是向北方奔行。

  林中偶有劲风吹掠,他的身躯便摇荡跳弹,使他十分担心绷断了绳子。又想到自己到了打通穴道之时。初期功力未纯,还是不敢乱动,非得等到功力恢复了八九成,才敢震断手中之绳,除去蒙眼黑布,看准了地形,才能当真脱身,这么一来耽搁的时间就多了,恐怕很难追得上她了。

  果然他一直到了天黑之后,才打通穴道。恢复功力,但其时树林内漆黑一片。全然瞧不见地上形势,又使他耽误了许久,后来等到天亮才瞧清楚地上那有窟窿,全是她胡乱捏造之言,甚至地上乃是一堆茂密草堆,万一绳断跌落,也不会受伤。这种种情形使他既感气恼,却又好像不能过于恨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记得纪香琼出林之后乃是向北而行,当下绷断绳索,飘身落地,也一劲向北方追去。

  ***

  且说纪香琼径赴抱犊岗,见到了薛陵,她向他说道:“我奉师命到京师谒见令尊,谁知到了京师,这才知道你薛家一门被锦衣卫抄斩,这消息使我十分震惊,为了日后好向我师详细禀复,便在京师滞留了四个月之久,才打听出你是薛家唯一后人,拜在金刀大侠朱公明门下,其后才辗转追到河南齐家庄找你。但走迟一步,其时齐家庄盛会已散,杳无人迹。”

  薛陵面色变得铁青,说道:“在下的血海深仇难以忘怀,且等私事略了,便当前往京师,访明仇人,雪此血海之恨。”

  纪香琼道:“我用了不少法子才打听出你是薛家唯一后人,你可知道我在何处探听出来?”

  薛陵讶然道:“是啊!你在何处查听出来的?又怎知我已投身朱公明门下?”

  纪香琼道:“虽然当日距出事之时已过了许多年,但我化装成一个老头子,在茶肆以及府衙一些老人口中,问出昔年薛家阖门抄斩的情形,连带的也就晓得老大人全家只有一个儿子幸而逃出此劫,至于你的下落,我却是在魏忠贤府中查出的,你说奇也不奇?”

  薛陵瞿然道:“在他府中?这真是奇怪不过之事了。”

  纪香琼道:“说穿了也不奇怪,朱公明本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以种种手段沽名钓誉,博得大侠之名,其实他与魏忠贤暗有勾结,为魏忠贤出过不少力,那锦衣卫都指挥梁奉,只不过是他们手下大将之一而已。”

  她说到此处,薛陵可就有点儿明白,沉吟道:“如此说来,先父在世之时与朱公明交情极深,原来已入了朱公明彀中,其后遇害,恐怕与朱公明也有关系了?”

  纪香琼道:“正是如此,令尊大人可说是被害于朱公明和奸相魏忠贤二人手中,而朱公明为了沽钓仁义之名,故意把你救走,养育成人,然后才设计把你杀死,如此一则可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二则博得仁义之名。三则令尊大人以往交结过不少豪杰侠士,他们决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薛陵仰天长叹一声,双泪交流,他多年来都不曾提及这悲惨的往事,一向埋在心底,有一次他与齐茵往地心宫谒见邵玉华之时,通过寒关冷圈之时,便曾掩面痛哭,其实他神智已经模糊不清,是以深心中的悲情爆发出来。

  目下他总算碰到一个可以谈及此事的人,心中一惨,不觉虎目下泪,悲声道:“可怜我爹爹临终之时,还不知何以会泄漏了机密,以致被奸人进谗于皇上。他简直不晓得仇人是谁,但他在天上的英灵暗加呵护,才使我逃过朱公明的毒手。唉!我好多次死中逃生,大难不死,全是得他老人家英灵暗佑。……”

  薛陵说着说着。突然间抱头大哭,只哭得天惨云愁,草木萧萧。纪香琼心知一个人若是把心中悲恸尽情发泄出来,有百好而无一害,是以不加劝慰,任他倾泄。

  过了许久,她腰酸腿软,便卧倒在草地上,薛陵悲咽之声不绝于耳,她却在迷忽之中忽然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下午未申之交,起身睁眼,但见薛陵两眼红肿,抱着双膝昏昏欲睡。

  她心中泛起金明池的面影,与眼前这个少年互作比较,但觉薛陵多情而方正,英俊潇洒,似是比金明池略胜一筹。可是,她却感到金明池诡邪险诈的性格,好像有一种强烈无比的魅力。使她觉得如若能够把他征服,收为裙下之臣,乃是世间最大的乐事。

  她伸手推薛陵一下,说道:“醒一醒,我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薛陵身子一震,睁大双眼,道:“姑娘请说,在下洗耳恭聆。”

  纪香琼道:“薛兄客气了,我要告诉你四件事,第一、你想报仇雪恨的话,定须深思熟虑之后,方可以付诸行动。朱公明的武功极高不要说他,连那奸相魏忠贤也有不少高手护卫,任何人都别想接近他身边,昔日我是费了许多心血,才能以小厮身份混入相府之内。又费了许多气力,才偶然从梁奉进见奸相时说的话中,得知朱公明已经准备收拾掉你。所以你宁可忍辱负重,也别冲动盲行,出手报仇。”

  薛陵点点头。道:“在下定要记住,第二件呢?”

  纪香琼道:“第二、齐南山居住于济南府某处,你按址自然找得到他。第三、我们现在便要分手,我设法绊住金明池,你去干你的事。第四、将来说不定我会和金明池在一起,但你大可以放心信任我。”

  薛陵皱眉道:“那金明池为人不宜接近,姑娘还是远离他为是。”

  纪香琼道:“正是因为他的人坏而又具有一身武功,我才向他动脑筋。这一个人若是能使他改邪归正,何等功德?所以我决意向他下手。”

  薛陵肃然道:“姑娘这等胸怀气魄,实在不是常人可及,在下失敬了。这就前往济南府谒见齐庄主,然后才进行报仇之事。”

  两人起身互相行礼而别,双双离开山脚,一个向北,纪香琼却往回路走去。

  走到快要黄昏之时,经过一个村庄,但见有七八个乡下姑娘,正用当地特产的水草编织席子等物。她停步瞧看了一下,便又向前走去。

  出得村子,突然间一道人影从树丛后跃出,拦住她的去路。

  那人正是金明池,他面罩寒霜,杀机盈胸,冷冷道:“贱人,还想逃么?”

  纪香琼淡淡一笑,道:“你说谁想逃了?”

  金明池眼中射出凶光,道:“你这一回别想逃出我的掌握了。”

  纪香琼道:“这话倒是不假,我打昨日起就一味引你追赶我,好教薛陵走得远远,使你完全没法子找到他,你可想知道他往何处去了?”

  金明池怒极反笑,道:“你爱说出来我不妨听一听。”

  纪香琼道:“他到襄阳去了,据说齐南山在那儿。”

  金明池半信半疑,道:“你为何告诉我呢?”

  纪香琼道:“根本上我乃是有意回头找你,如若昨日存心逃走的话,我出林之后就不会让你听到步声了。”

  这么一说,金明池也不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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