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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薛陵初时有点不服气,但回心一想,他的聪明才智举世莫及,这个推测总不会错到那儿去。便轻轻道:“那么我们要等多久才能动身?”

  青衣少年沉吟道:“这个金明池诡计多端,心胸深沉无比,别人能窥伺一个时辰的话,他就能忍耐到一日之久,所以非到明天午后才有绝对把握。”

  薛陵问道:“先生博学多才,想必不止识得一种阵法,何以刚才不改变一下,仍然以迷踪阵法掩蔽身形?”

  青衣少年开心笑一笑,道:“我姓纪,你叫我纪先生就对了,关于这个问题无怪你感到一阵不解,那是因为别的阵法都不能在仓卒间摆好,须得许多运用之物。同时这迷踪阵法顾名思义,可以遮蔽别人视线,别的阵法多半是陷身其中方发生妙用,但在阵外之时,却能瞧得透……”

  他话声略顿,接着便问道:“你贵姓大名?是不是新遭情变,故此这等伤心,独自到这荒郊凭吊前代遗迹,藉以尽情一哭?”

  薛陵早就想过自己要不要说出真姓名之事,分析一下,认为不该说出,免得风波横生,遭遇无妄之灾。

  要知薛陵虽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但一则前此声名被毁,武林中人人都道他是贪淫好色的叛逆之辈。二则他还须隐秘地查访齐南山下落,如若此刻让别人晓得了自己北上,总是于此一任务大有不利。

  他道:“在下贾明,向来托迹镖行。至于以前遭遇的男女间事,不敢有污尊耳。”

  青衣少年正待开口,突然中止,敢情一道人影已奔到十余丈以内,这人不用说也知是金明池。他睁眼四望,到了树下才停下脚步,厉声道:“老子不信你能逃出掌心,还是乖乖的自行现身送死的好,不然的话,早晚教你晓得老子手段。”

  说时绕树四下践踏,看他的意思似是认为薛陵躲藏在地底,此刻间已两度从他们身边数尺处掠过。

  青衣少年这刻大反常态,好像丝毫不把金明池放在心上,一径凝目打量薛陵。薛陵奇怪起来,指一指金明池,作出询问之色。

  他摇摇头,伸手拔掉前面地上几株野草,便用指头在泥沙地面写道:“你何以要用假名?”

  原来那“贾明”二字与假名同音,薛陵正是这个意思,好教他将来自知之时,也因为他明明说是假名而不会怪他,殊不料他如此机警,马上就测透了个中消息。

  他只好歉然苦笑一下,姓纪的少年又写道:“你真姓名是薛陵,对不对?”

  薛陵大吃一惊,瞠目结舌,只见他抹掉字迹,另行写道:“我是隐湖秘屋一脉,姓纪名香琼。”

  薛陵向他拱拱手,这时不但自名字中已知他是个女孩子,同时也因听闻过隐湖秘屋乃是武林十分奇异的家派,虽有此派之名,但从未听说过这一派有人出现于江湖。他惊讶地望着她,心想天下间竟有这么聪明美貌的女孩子,当真大开眼界了。他伸指写道:“请姑娘恕罪。”

  纪香琼立刻抹去,写道:“家师是你的姑母,你难道毫不知情?”

  薛陵愕然摇摇头,纪香琼想了一下,哑然失笑。只因她师父出家投身隐湖秘屋一派之时,薛陵还差二十年才出世,自然可能不知。当下又写道:“抱犊岗下,不见不散。”写完抹掉字迹,起身向东南方奔去。霎时间已奔出十余丈,其时金明池恰好被树木挡住视线,到他绕回来时,但见二十余丈外一道白烟滚滚向东北贴地射出,竟瞧不出是件么物事放出这一大股白烟。

  金明池长啸一声,迅快追去。薛陵见她手法奇诡变幻,竟有烟幕蔽身,又深知她机变百出,聪明无比,谅必有法子逃出金明池掌握。当下岂敢放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连忙提气向北方奔去。霎时间已奔出老远,荒野之中甚易隐藏形迹,借着起伏的地形和木石等物,极力掩蔽踪迹,足足奔出二十余里,才放心走上官道。

  那抱犊岗在北面百余里远处,他昔年也曾经过,是以不须向人询问,一径赶路。半夜之时他已到了山下,露宿一宵,翌晨起来,便找妥一处能瞭望出数里之遥的高坡,屹立等待。

  ***

  且说金明池追出三里左右,赶上那股白烟,拦住去路。他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劈击过去,但那股白烟霎时停住。隔了老大一会工夫,烟气渐淡,但见一个美貌少年露出身形,初时是面目,继而全身皆现。

  金明池仰天大笑道:“除了你以外,天下间再找不到第二个如此诡怪多端的人,这两年来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跟齐南山在一起么?”

  纪香琼暗暗心惊,想道:“这人当真智力绝世,是我唯一很难取胜的强劲对手。”

  金明池察貌鉴色,想看透她对自己此言的反应。须知那齐南山本身固是无足轻重,可是为了齐茵之故,以及为了金浮图之钥之故,他的下落变得甚关紧要。

  然而纪香琼面上却毫无表情变化的痕迹,使他一时之间不能遽下判断。当即在表面上装出淡淡的神情,又道:“是与不是你都不敢回答么?”

  纪香琼微笑道:“我凭什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不过你这一猜也不是全无道理就是了。”

  金明池沉吟道:“莫非你虽是不曾与他在一起,但却晓得他的下落么?”

  纪香琼摇摇头,说道:“我一点也不晓得齐南山的下落,但我此次踏入江湖,听闻他两年来全无踪影,许多武林人物到处找他,包括你在内,也都找不到。便发觉那人极是老谋深算,一切都预先做过严密的安排,才能够这样的突然消失无踪。因此我也很想找到他,跟他斗一斗心机计谋,至于你误认我跟他在一起之事,倒很合理,因为你曾于当时见过我,其后我和他一同失去踪影,自然会往这上面猜测。”

  她分析得合情合理,金明池找不到破绽,心想:“她以心机智谋自负,想找齐南山斗上一斗之言料必不假。”当下道:“我若然探出齐南山的下落,定必让你跟他斗一斗,但现在……”

  纪香琼插口道:“我若当真有心查访齐南山的下落,倒也不难。只怕你尚无丝毫眉目之时,我已跟他会面也未可知。”

  金明池顿时暂且抑忍住责问她何故帮助薛陵之事,道:“你不是胡乱吹牛的人,敢是已查出了什么线索?”他直到这刻仍然不肯完全相信纪香琼当真不曾跟齐南山在一起,不过表面上却装出完全相信,所以赶紧追询。

  纪香琼道:“不错,而且无妨向你透露一点线索,那就是我晓得他有个女儿嫁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要找到齐茵,何愁查不出她父亲的下落?”

  金明池淡淡笑道:“没有用,我已见过她了。”

  纪香琼惊讶的睁大双眼,道:“这话可是当真?她在那儿?你们以前相识么?”

  金明池道:“以前当然相识,说也奇怪,天下间英雄无数,但却没有一个是我的敌手,只有她还可以跟我一拚。”

  纪香琼又问道:“你最近在何处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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