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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何仲容讀到這裏,高興得差點流下眼淚,忙忙再看那內視性命查尋百脈之法,看看自己能否做到。跟著又急忙看那「潛真化元」自療傷勢之法,看完之後,心中十分安慰,原來這等最上乘的自療大法,在具有深厚內功之人,根本不難辦到,即使是武功平常之輩,雖不能運功自療,但仍可運用內視性命查尋百脈的秘法,查出傷勢所在與及輕重。

  他異常用心地默默記住那些口訣,不須兩遍,已全部記熟。跟著便屹立在石棺前,依照神經所傳之法,默默檢查自己全身經脈,結果卻令他大吃一驚。

  原來何仲容依照書中之法,寧神定慮,從呼吸中先查看梗概,然後再進一步,依法內視,但他空自誠惶誠恐地施展了一遍,身體內卻毫無異狀。

  他記得那申伯賢老人曾在他背上穴道按了一下,當時全身微麻,據申伯賢自己說,已用獨門手法,禁制住他的元精,只要略一用力,便會猝然癱軟,但此刻卻查不出一點異狀,寧不奇怪?

  難道是申伯賢的獨門手法,因是一脈同源,故此雖然施展神經所載的「潛真化元內視性命大法」也不管用麼?

  抑是他天資魯鈍,讀書不多,尚不曾真個參透此法個中三昧,是以查不出來?

  當下忙忙再看那神經,但見上面明明寫著可治天下任何陰柔陽剛手法的傷勢,連中了任何奇毒,均可查出,不過關於「中毒」一項,雖不一定能夠自行治癒,卻必定可以將那奇毒迫聚起來,最好當然能用藥物解救。不然的話,也可以拼著殘毀肢體,把毒迫到手足上,任其潰爛放出體外等語。

  何仲容又細細研究運用之法,看來看去,自己都沒有弄錯。

  於是又屏慮寧神,運起「內視性命」的奇功,一忽兒之後,已查遍全身,依然找不到任何可疑之處。

  當他運功內視之時,因極為寧神專注,是以耳目比平時機靈百倍,無意中發覺門外似乎有人,但到他移轉注意力查聽時,卻又毫無聲息。

  何仲容本來聰慧過人,此時已想到假如門外真有人的話,這種功力,世上只有一個申伯賢老人可以辦得到。

  他相信自己不會弄錯,微微一忖,已確定剛才感覺到的聲息,決不會是幻覺,登時便忙忙尋思何以申伯賢到了門外,卻不進來干涉自己之故?

  關於他查不出自己傷勢如何,尚不十分奇怪,而這申伯賢老人詭秘之舉,卻大大值得尋味。

  莫說何仲容如今身已負傷,縱然沒事,他也不是申老人的敵手,那麼申伯賢何以肯讓一個外人,任意窺閱師門的秘藝而不加以干擾?

  他動也不動,堅決地認為自己必須想通了這個道理,才可以作任何行動。反正那申伯賢如果不出手干涉,則何妨多多考慮。

  想了好久,心頭又湧起成玉真那冷艷絕世的面龐,不由得輕輕噓口氣,忖道:「假如她在這裏就好了,她可以幫我出點主意……啊,哪怕是金鳳兒姑娘或者是女羅剎郁雅在此,都可以商量一下……」

  想起這些人,雖然僅僅是一掠即逝,但心中卻引起兩三種不同的感覺。成玉真使他奮起求生之念,令他覺得非常想和她在一起!每一次想起她,都好像浮起甜蜜滿足的情緒。對於金鳳兒,他有點歉疚,不過他曾為她捨命贖回她的自由,總算可以抵償。對於女羅剎郁雅,他感到她的情意,但十分抱歉,他已不能接受。

  這些思潮感觸一掠而過之後,驀地心靈上閃現過一道光芒,他竟在無意之中,悟出申伯賢老人的用意。再想了一下,整理好思路之後,倏然回頭大笑道:「申老丈,何不現身一談?」

  話聲甫落,那白髮蒼然的申伯賢果然出現在門外,他冷冷道:「何仲容你好大膽,居然敢窺探老朽師門之秘!」

  何仲容道:「老丈你的心意我業已窺破,我們何妨坦白相對?」

  申伯賢老人真不信這少年看得透他的用心,只冷冷一笑,道:「老朽可以聽聽你的幻想!」

  「你沒有用獨門手法,禁制住我吧?」何仲容忽然厲聲問道。

  申伯賢仍不回答,何仲容已得默示,又厲聲道:「那六緯神經上第一篇載的潛真化無內視性命大法果真神妙無比,我差點為你所利用……」

  他在老人眼中,似乎看到一絲頹色,那是失敗者常有的眼色,於是繼續道:「假如老丈你一直懷著善意,則此刻雖利用我,我仍可詐作不知,雙手把六緯神經送到你面前,可是現在……」

  老人倏然跨入石室中,何仲容先發制人,運足功力,一掌劈去。石室內狂飆忽發,勁風激烈。申伯賢舉掌相迎,「啪」的一聲,何仲容被震退了兩步,挨在石棺上。

  申伯賢面色倏明倏暗,但終於退開兩步,道:「何仲容你這一身出奇的功力,已可以和天下任何高手抗衡,可你卻偏偏遇著老朽……」

  何仲容道:「你不必把話題扯開,你把我囚在那石室中,故意不閂住石門,目的就是要我逃出來,偷取到這本六緯神經,然後你等我出去,才奪回來。這樣你便可以不違背師門誓言而看到這本神經的內容。我告訴你,除非我不能生出此墓,否則必有一天,我會名正言順地重來此處,把神經取走!」

  申伯賢嘿然道:「你能把九面天秘牌都取到?」

  何仲容道:「我有我的辦法。」

  申伯賢微一思忖,突然轉身出石室,蹲在門口,以後背向著何仲容。

  何仲容被他此舉弄得糊塗起來,心想這老人莫非在背上練有什麼功夫,所以到我衝出去時向他背上襲擊?抑或他料我不敢衝出去,故此這樣和我對耗,等到我餓死在石室中?

  正因他猜不透人家心意,反而不敢妄動,呆呆地端立在石室中,兩眼盯住那佝僂的背影,直在發怔。

  過了好久,申伯賢忽然嘆氣道:「真是蠢才!」

  何仲容瞧瞧外面,並無別人,那末不問而知,這句蠢才乃是向自己而發?越想越糊塗,暗忖自己果然是個蠢才,也許是被老人愚弄了也不覺悟,心中大大煩惱起來,便在石室中踱起圈子。

  無意中一眼瞥過那掀開了蓋子的石棺,想起那本六緯神經,便順腳走過去,剛剛伸手去掀書,忽然警覺,便在眼角留神窺看申伯賢的動靜。

  他故意掀弄有聲,好教申伯賢聽見,但等了一會,申伯賢仍然動也不動。

  何仲容忍不住把目光移到神經上,只見第二篇的題目是「迷魂大陣出入法」等字樣。

  何仲容大喜,

  忙看下去,忽然大大失望起來,原來那內邊的文字深奧無比,

  他完全看不懂,看來看去,驀然在後面發現一個段目是「簡便出陣法」,他不敢抱著任何希望看下去,這一回居然看得懂了。那一段文字十分簡單明瞭地教人如何走出「桃樹迷魂陣」,還說菜圃中那些縱橫排列的菜畦,乃是迷魂陣法的變式,只須按照前法,同樣可以出陣。

  何仲容用心記住出陣之法後,抬目看那申伯賢老人,只見他仍然背向著石室,蹲著不動。

  他走到門邊,停住腳步,正不知如何開口,老人痰嗽一聲,頭也不轉,卻道:「你能不能以俠義為懷,一生不仗著武功去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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