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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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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天秘牌被他盜走?不會……不會……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四堡五寨這件勾心鬥角的大秘密!」不過成玉真的聲音並不堅強。 成永冷笑一聲,道:「不肖的丫頭,那廝連你也給騙了,天秘牌除了他之外,別無一人有盜走之嫌疑!在寶庫下面的石室,留有他和周工才的痕跡,而寶庫就從外面攻穿的!」 成玉真目瞪口呆,壓根兒就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假如是真的話,那麼何仲容對她的情意,可能便是假的,當然他也不會死了,什麼「中毒」的話,全都是誑言。 想到這裏,心中卻不知是喜是悲,因為假如何仲容所有的話全是假的,一切都為了那面天秘牌,則他此刻便尚在人世。她就是想到這一點,心中便有點安慰……可是另一方面,他對自己的虛偽,這個打擊卻太大了。 成永定睛凝視塵埃中的女兒,過了一會,他暗自嘆口氣,因為他已知道成玉真確實不知道這件事,那就是說,她被何仲容玩弄了純真的感情。 他雖十分同情女兒的不幸,可是更為了她的背叛行為而悲痛灰心,因此已作了一項冷酷的決定。 成玉真根本就忘了爬起來,成永匆匆走進內宅,片刻又出來,手中拿著一個小包,丟在成玉真面前,道:「這個布包之內,儘是名貴珍寶,最少也值十萬兩以上,你可取去作為今生用度,我們自此斷絕父女關係,永遠不許你再踏進成家堡一步,如有違背,我一把火把成家堡燒燬,將你殺死之後,才又自殺。你也知我的脾氣,出言不會更改。同時我立即派人送信與太白山冰屋谷姥姥,請她把你擯棄於門牆之外,也不准你到太白山去!總而言之,我們之間的一切關係,都完全斷絕!」 成玉真聽了此言,但覺眼前金星飛舞,天旋地轉。成永跺跺腳,便揮淚走入後宅。 她也不知昏了多久,回轉之後,惘然走出堡外,時已黃昏,她就站在堡外里許處的一株樹下,麻木地遙望著成家堡。 漸漸堡中閃出一片燈火,暮色更深了!不久,夜幕已垂罩山川大地。這一幅熟悉的夜景,忽然在轉眼之間,便成為和她毫不相干的事物!儘管她此生此世,都將忘懷不了,可是,徒增惆悵而已,她已永遠沒有份兒,永遠不能享受那燈火中的笑語…… 她沒有想什麼,但心中卻沒有片刻安寧,但覺無限思潮,洶湧地沖激著她的心岸。 良久,她又昏絕地上,直到天色破曉,她才發出第一聲痛苦的呻吟而回醒。她怕被堡中的人看見,這一來她父親的名譽將受到打擊,因此她黯然地順腳而走。 走到晚上,她已疲乏不堪,但她不想睡覺,也不想吃飯,心中一直空空洞洞,最後,當「報復」的意念走入她心中時,她才恢復了理智。 這已是好幾天以後的事情,報復的念頭才燃升起來,化為一股熱力,使得她重新進食休息和練功。 即使是如此,那極端的空虛,仍然無法暫時排遣。她決定把何仲容殺死之後,這才自盡。可是這一切的努力,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何仲容的武藝,她知道十分高明,因此惟有另出奇謀,才可能把他殺死。不過她並不憂慮這一點,她知道自己找到他之後,一定能夠接近他,因而從容把他殺死。她咬牙切齒地要把何仲容好好折磨一番,才讓他「死」。 剛好這時便發現了岳家堡、柳家寨、衛家寨這一派的人,因而知道何仲容果然未死,目下正在光明寺中。第二天,她已趕到光明寺去,恰好及時把岳沖攔住,何仲容最後得以乘機逃走…… *** 這些往事,不過在瞬息之間,便掠過了她心頭。 她痛苦萬端地暗自頻頻嘆息。不知何故,她老是覺得何仲容不會是欺騙她的那種人。 「骨董」一聲,一塊石頭被丟在湖中,那塊石子眨眼間便沉沒不見,只剩下一圈一圈的話漣,裊裊地向四面消散…… 成玉真漸漸較為冷靜,迅速地想道:「剛才我為何會浮起放過他的念頭?想學那些漣漪一般,離開他遠遠的,直至永遠不會見到他……我惟有一法,可以永遠見不到他,便是把他殺死!」 這時候的何仲容,已深深沉溺在自卑之海中,無法自救。 成玉真忽然把背上的快刀解下來,把刀鞘拋在一旁,先用手指輕輕刮過刀鋒,感到鋒快異常,然後抬目去望何仲容。 他定睛看著她手中的快刀,唇邊浮現著一個淒涼的微笑。他想:「若果她肯親手把我殺死,那真是我最無遺憾的死法!不過,她當然不會這樣做,她離開我,不要我,已經足夠令她良心有愧,哪肯親手殺死我,以致良心永遠不安?」 成玉真第一次開口,她問道:「你在想什麼?你的表情很奇怪呢!」 何仲容苦笑一下,隨口道:「沒有想什麼?」心中卻忖道:「她現在有點舉棋不定,到底我們一度有過感情,一旦要決絕,總有點不好過!」 成玉真慢慢舉起快刀,卻想道:「他自知對不起我,因此心中的意思,不敢坦白說出來。」 閃閃發光的刀鋒越抬越高,何仲容有點幸災樂禍地瞧著逐漸向他咽喉升上來的刀鋒,想道:「你如失手把我殺死,我倒安心了,但你怎麼辦呢?你一生都將要為了這件事情而難過和不安。」突然間他有點懷疑起來,便問道:「玉真,假如我死了,你會想念我麼?」 成玉真為之一震,快刀驀地停止不動,但刀鋒已離他咽喉不及一寸。她想了一下,才沉重緩慢地道:「我不知道……也許我不讓自己有機會想念你……」 何仲容不懂她話中蘊含著的深意,只想到她居然說出不讓自己想念他,可見得他以前認為成玉真瞧不起他這個想法是有根據的了。當下但覺悲哀異常,嘆口氣便躺在草地上,呆呆凝視著天空。 成玉真把利刀丟到湖裏,然後也倒在草地上,抱頭閉目。她幾次想開口說出極決絕的話,可是終於沒說出來。 大凡一個人心情在極度紊亂之時,反而會變得空空洞洞。成玉真這刻正是如此,自家也不知該想些什麼,但覺心頭重甸甸的,壓得透不過氣來,忽然間,神思一昏,朦朧入睡。 何仲容呆木地躺了好久,忽聽成玉真含糊地說了幾句話,因聽不真切,便扭側頭看她,這才發覺她竟然睡著,姿態容貌美麗之極。 他細細欣賞她的睡態,過了片刻,忖道:「趁她正在夢中,我還是離開吧,省得分手時不知說什麼話好……可是我到哪裏去呢?為何這一剎那間,覺得天地茫茫,一切都是空虛。」 成玉真忽然尖叫一聲,露出恐怖的樣子,喃喃道:「啊……爹爹……你饒了女兒吧……饒了我吧……」 何仲容惕然動容,凝目瞧著她,心中想道:「看來她果真被她父親整怕了,因此在夢中也忘不了這回事……成永怎樣整治過她呢?」 成玉真口中咿唔作聲,伸出雙手,好像要抓住什麼似的。 何仲容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只見她舒服地吁一口大氣,安然地繼續沉睡。 四下十分寂靜,除了秋風吹過桐葉的聲音外,沒有一點別的聲音。 不久,何仲容也沉溺在自己的玄思冥想之中。他從來沒有幻想過這種情景,那便是他自己已擁有一個大莊院,在武林中,他有響亮的名頭,以及很多朋友,當每日賓客們盡興醉歸之後,他回到後宅,一個美麗的女人,在等候著他,這個女人正是成玉真,已變成他的妻子,也許還有孩子……他想:有一天江湖上忽然發生了什麼事,朋友們便來找他幫忙,他一口答允,然後到後宅去,設法說服她讓他去管這件閒事。她起初不肯答應,幽怨地嘟著小嘴,顰蹙住秀長的眉毛。可是她最後纏不過他,終於讓他出門……不久,他凱旋歸來,莊中大擺筵席,慶祝他的成功,所有的朋友都來參加,他喜氣洋洋地款待高朋貴友們,而她則靜默地分享他的愉悅…… 驀然一聲尖叫,把他美麗的幻想打斷,原來成玉真又流露出恐怖的神色。 她呻吟地叫道:「仲容……仲容……你別走啊……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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