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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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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孤叟瞿寒無隙可乘,卻仍然搶攻不已。轉眼間已使完第十二招,天孤叟瞿寒左袖拂處,又捲住藍電刀,右袖已送入何仲容胸前。 這一次何仲容已無法倒退,心中叫一聲「我命休矣!」只見對方鐵袖到了胸前半尺之處,便自停止前進,但袖內射出一股白線,已襲到胸口皮肉。 何仲容明知大難難逃,反而定睛而看,只見那道白線,竟是一條身極幼細,頭作三角形的白鱗小蛇,長度卻不清楚。那條鮮紅的蛇信,已沾上衣服。 天孤叟瞿寒左袖一拂,何仲容手中藍電刀飛上半空。但他卻感覺不到蛇牙咬噬,定一定神,只見那條白蛇筆直對著他胸口,蛇信吞吐不休,卻沒有咬下。正看之時,手臂一緊,右肘曲池穴已被對方五指扣住。 天孤叟瞿寒掌中捏住敵人性命,卻不即取,冷冷笑道:「無知小輩,這就是老夫不准任何人擅闖禁地的理由,你能反抗麼?」 何仲容哈哈大笑,道:「這有什麼了不起,你看看我顏色變了沒有?你儘管發令教惡蛇咬我,何仲容要是皺一下眉頭,算不了好漢!」 天孤叟瞿寒聽了,反而眉頭一皺,道:「小輩你在老夫面前叫字號充人物,可找錯了對象。」 何仲容面不改色,道:「那麼你為何不取我性命?」 他陰鷙地注視著他,慢慢道:「你可是天生就不怕死?」 何仲容道:「我向來不作違心之論,本來我也怕死,但有些情形之下,卻不會怕死。」 「哦,果真是那妞兒的力量。」他果然放鬆了手,收回那條白色的飛蛇,繼續道:「你明知老夫不會放過她,故此也求一死,可是這樣?」 何仲容見他沒有殺死自己,倒覺得不悅,冷冷道:「也許是這樣。」 老人眼中陰鷙之色漸收,換上茫然迷惘之情,最後嘆一口氣,道:「你去吧,老夫不殺你了。」 何仲容大大一楞,情勢轉得太快,使他有點迷惑,當下問道:「老丈真是放我走?」 天孤叟瞿寒點點頭,道:「是的,而且趕快,趁老夫心意未改,即速離開此地!」 何仲容問道:「那麼金鳳兒姑娘呢?老丈可肯放她離山?以後我保證她決不再來侵擾老丈清靜!」 天孤叟瞿寒生性孤僻,最厭恨有人嚕囌,雙目大睜,怒道:「再多說幾句,老夫連你也不放過!」 何仲容想起身中毒丐江邛的劇毒,明日便得自殺,遲早不過一日光景,是以夷然不懼,大聲道:「老丈不放過我可以,請放走她吧!」 天孤叟瞿寒不耐多言,道:「你可別後悔!」 何仲容抗聲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決不後悔!」 「很好,你伸出手來。」他說,一面探手入長衫內摸出一支銀針,尖端烏黑。 何仲容如言伸出左手,老人捋住他的手掌,一針刺在他脈門處,然後鬆手,將針收回袋中。 「你已中了老夫戮神針,只有十二個時辰之命,如今老夫去替你放開那妞兒,但你不得對任何人洩露老夫袖中秘密!」 何仲容乾脆地點點頭,便跟老人飛奔下山,暗自苦笑想道:「反正多加點毒素在體內,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唉,我這一生,就像一場噩夢!」 不久已到了金鳳兒藏身的洞中,她一見何仲容果然把著名孤僻兇毒的天孤叟瞿寒也弄了來,芳心驚訝不已。心想這何仲容本領之大,不可思議。高興起來,雙頰上迷人的酒渦一直浮現不收。何仲容看得有點發呆,暗嘆自己緣慳福薄,這位天生麗質的姑娘,分明已對自己有心,卻無福消受。 天孤叟瞿寒用一根頭髮,不知如何一弄,將金鏈解開。 金鳳兒向他道謝一聲,他卻不瞅不睬。 金鳳兒撲到何仲容身邊,攬住他一隻胳臂,低聲問道:「他怎肯放我呢?」 何仲容微笑道:「將來我才告訴你,現在你先回去吧。」 她訝然道:「你不走麼?為什麼呢?你不走,我也留下。」 天孤叟瞿寒收起金鏈,粗暴地道:「小妞兒你趁早走,他已為你換回性命,你該感到滿足。」 金鳳兒聰明絕頂,聞言已知不妙,尖叫道:「不,不,你騙我的。」 天孤叟瞿寒自顧自走出洞去,毫不理睬於她。她轉眼望著何仲容,哀求地道:「你別答應他,我們一齊回去!」 何仲容搖搖頭,道:「本來我不想讓你知道,但是……噢,你別這樣,我的性命算得什麼呢!」 金鳳兒咬唇道:「不行,我去找老傢伙算帳。」轉身便想奔出洞去。 何仲容吃一驚,只因他知道天孤叟瞿寒不但功力奇高,而且袖中飛蛇防不勝防,趕快猿臂一伸,攔腰把她攬住,急急道:「姑娘你萬萬不可魯莽!」 金鳳兒心慌意亂,嚶然一聲,倒在他的懷中,俏眼中已流下淚珠。何仲容心靈大震,這一剎那間,他已確切地知道自己在這位艷妹心中的份量。突然一陣衝動,低頭吻在她兩片櫻唇上。 在這熱情如火,兩情融洽的頃刻間,何仲容已忘掉自己生命短促的煩惱,而光是這麼頃刻的溫存,他覺得已補償了一生的不幸,再也沒有別的遺憾。 金鳳兒摟住他的頭顱,夢幻地道:「仲容哥哥,我老是記掛著你,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你見我因我的囡囡掉在田中而急得哭了,那種憐惜我的眼色!那麼冷的天氣,你居然肯涉水替我拾回來!後來我一直在想,你必定是個非常俠義的人。五年來,我盼不到你回到我們堡中,學那六手未識的無敵神刀,我更加仰慕你的骨氣。」 何仲容感動地道:「我一個窮小子,居然得到你這個仙女般的紅顏知己,已經不枉此生了,鳳妹妹……」兩人又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又道:「我有自己的苦衷,故此請求那老丈換回你的性命!幸好是這樣,否則我們的痛苦更大。」 她動一下,問道:「為什麼你說幸而這樣?」 何仲容苦笑一下,道:「我們身份懸殊,若然我能活下去,你家中肯讓你和一個窮小子要好麼?與其一生痛苦思念,倒不如像現在這種結局。」 金鳳兒悲悲切切地哀哭起來,何仲容溫柔地擁抱著她,自家也暗暗垂淚。過了好一會,金鳳兒哭了一場,神思昏沉,竟然睡熟在他懷中。 天孤叟瞿寒突然出現,走過來一指點在她睡穴上,然後道:「你送她出谷之後,也別回來。記住你只有十二個時辰的壽命,老夫的戮神針針尖蘊有天下無二之奇毒,當世之間,除了老夫師弟藥仙公冶辛能夠解救之外,再無他人能夠救你!」 何仲容真恨這個老人心地惡毒,更不言語,抱著金鳳兒直奔到山下,越過流沙谷,施展腳程,趕到翡翠山下,便將她放在一叢樹後的大石上,從囊中摸出那枚燙手生熱的玉如意,放在她掌心中。 起來瞧瞧她睡熟的美麗姿態,悲不可抑,心想自己真是福淺緣薄,命既如此,夫復何言。終於揮淚離開,直奔回流沙谷去,原來他忽然想到一個主意。 他奔回去時,方向稍偏,錯開原來渡谷處有數里之遙。堪堪到達流沙谷邊,忽見在那一片白茫茫的沙地旁邊,一共站著二十多個人,不遠處一座小岡邊拴著二十餘匹駿馬。 何仲容大吃一驚,急忙縮回岡後,幸而那一堆人都全神貫注在流沙谷對面,故而沒有發覺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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