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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女罗剎郁雅款款走下草地来,含笑道:“没有什么,但你必须留神这老和尚,不可分心!”

  何仲容见她额上汗光闪现,便知她伤得不轻,这一走动,必是强忍痛楚,故而出一身冷汗。心中一阵怜惜,柔声道:“你别走动,坐下来看我替你出气!怪不得他们会用药解醒我,原来是你!”

  “有话慢慢再说。”太初老和尚沉声道:“今日之事,老衲已动杀机,拼着日后向佛祖忏悔,也不肯罢休!何仲容你准备好了没有?”

  何仲容冷冷道:“你尽管动手就是!”

  太初老和尚本想让他三招,但见他如此自傲,便不多言,潜运真力,聚在右掌上,先用左掌虚虚一推。

  莫看他未用全力,但这老和尚在少林中恶名久着,身手之高,功力之强,同门无不佩服。近年来更潜心苦练“达摩神功”,极有成就,故此这一推已比广元猛劈一掌更见威力。

  何仲容使出“金指银掌”功夫,骈指虚虚一点,一缕冷风,投入对方狂涌而来的潜力中,登时破解化掉,仅仅衣袂飘摆几下。

  太初老和尚心中微凛,右手往外一按,又是一股潜力,迎面袭到。

  他们相距足足有一丈之远,那太初老和尚运神功发出潜力,初时毫无异状,及至到达何仲容面前不及三尺之远时,突然风啸飊卷,异响刺耳。

  何仲容大吃一惊,此时方知对方竟然练成少林绝艺“达摩神功”,百忙中左手以“金指”奇功,发出一缕冷风,迎刺神功力量,右手疾如电掣般掣出“蓝电刀”。可是那神功潜力来势奇快,正当他反臂掣刀之际,已经袭上身来。他的指风挡不住太初老和尚全力发难,投入如山的狂飊中,宛如金针沉海,无影无踪。

  只听他闷哼一声,身形暴退,落脚在两丈以外,身形摇晃几下,方始站稳。

  “嘿嘿,何仲容你已值得自傲,老衲这一招莫看简单,但当得起的世上已没有几人!”

  何仲容不敢回答,运气调息,镇住翻腾欲涌的五脏血气。若不是他护身气功大有进境,刚才这一下就非死不可。

  太初老和尚脚尖一点,身形飘飞扑去,宛如一头巨大灰鹤,凌空下击。只见他两只灰袖左飘右摆,双掌前后发出,漫空狂飊汹涌卷去。

  何仲容疾运真力,贯注蓝电刀上,忽然出手,横劈直斫,洒出一片刀光。

  太初和尚的达摩神功居然压他不倒,反而两下相接。老和尚微噫一声,双掌齐飞,转眼间已换了七八招之多。

  老和尚焉能不识何仲容这一路十八路“无敌神刀”,乃是少林不传之秘,威力极大,只要功力达到某一境地的人,源源施展出这路刀法,任是天下第一高手,非在他十八路神刀使完之后,才能进手出招!

  何仲容舞出一片蓝森森的刀光,笼罩住老和尚身形,攻守之间,法度精严。虽是少林寺高手,施展这路刀法,也少有达到这么精妙境界。

  太初和尚正自惊异,一味以神功护身,复以精妙招数封拆,还未及喝问来历,却听何仲容大喝一声,刀法忽变。

  女罗剎郁雅越看越喜,觉得何仲容这个奇怪的人,真是莫测高深!要知她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把好手,眼力不比寻常,故而已知何仲容又比上一回在家成堡替她解围时,又高了不少。

  最使她高兴的,还是何仲容对她的关心。适才一闻她受伤,便怒不可遏。这样看来,自己一片芳心,总不算落空。

  何仲容使出“毒龙掌法”,化入刀法的各家绝招,刀光四射,神威凛凛,每一招一式,俱有来历。

  太初老和尚忽然朗声长笑道:“想不到你竟偷了这么多的绝艺!但还我少林神刀来!”笑喝声中,施展出数十年精纯苦功,左右掌交替源源反攻,一面发出神功潜力,迫得何仲容的蓝电刀简直递不出来。

  何仲容料不到这个老和尚,武功之高,不但超过四堡五寨九个主脑,还比天孤叟瞿寒高出一点!他哪知太初和尚一来深谙十八路无敌神刀,二来又有威力绝大的“达摩神功”,刚好能够克住他手中宝刀,是以觉得束手缚脚,有力难施。

  女罗剎郁雅此时心情沉重异常,若果她不是受伤,一定会奋不顾身,出手相助。

  广元和尚大声喝采,替师父助威。他们叱咤之声,惊动了一寺僧人,纷纷出来观看。

  太初和尚招数越使越急,神功潜力从四方八面向何仲容压到。

  何仲容一看不妙,心想必需再用十八路无敌神刀,方能支撑危局,等稳定局势之后,再想法进攻不迟。就在他心念转动间,太初老和尚一掌横扫出去。这一掌他已尽聚毕生功力,如不能克敌取胜,自身便露破绽,极可能招致杀身之厄。

  女罗剎郁雅看出厉害,惊得尖叫一声,引得许多和尚讶然看她。

  何仲容棋差一着,缚手缚脚,横刀一挥,跟着左掌发力封蔽。突觉一股潜力有如山崩地坍般横冲上身,登时大吼一声,飞开三丈以外,“叭哒”一响,横绝地上。

  郁雅眼前一黑,险险昏倒。她心中极想过去看他,但浑身无力,寸步难移。

  何仲容双目紧闭,面色灰白,蓝电刀搁在腰腹上,刀锋向下,把自己割开一道口子,涔涔流出鲜血。

  太初老和尚诵声佛号,移目扫视四周的僧人们一匝,朗声道:“尔等即速归寝!”那些和尚们连忙四散回去,转眼走个干净。

  郁雅缓缓走下台阶,走到何仲容身畔,停住脚步,突然悲叹一声,轻轻道:“你一生多舛多难,这回撒手尘圜,倒是好事。”

  太初老和尚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边,他面上煞气犹在,冷冷道:“你是否也要陪他?”

  郁雅抬目恨恨瞥他一眼,忽然明白老和尚并非虚声恫吓!处此生死关头,蓦地游移不决,竟不敢干脆地回答是或不是。

  老和尚冷笑一声,俯身拾起那柄蓝电刀,道:“此是成家堡家传宝物,从今日起,已改为少林支派,本寺的镇寺宝刀!”

  郁雅怒道:“你取了他性命,还要留下他的东西,你算什么佛门弟子?”

  太初老和尚冷冷一笑,道:“你既不敢相随何仲容于泉下,已没有资格说话,给我站得远远的!”

  郁雅满面通红,羞愤难当。自家忽也觉得奇怪,心中想道:“他还活在世上时,我的确甘心为他而死,但现在为何就改变了?”忽见太初老和尚定睛望着何仲容身边的血泊中,动也不动,宛如中了邪。

  郁雅随着他的目光仔细一看,只见血泊中竟有不少东西,都是由何仲容被刀割破的革囊中滚出来的。其中一枚碧玉环,鲜血一点也沾濡不住,极是惹人注目。

  正在诧讶不解之际,只见太初老和尚双膝跪倒尘埃,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捧起那枚碧玉环,高举过顶,沉声道:“弟子不知师叔祖法驾光临,误伤法使,罪大弥天!”

  那广元和尚一见师父跪下,连忙也屈膝跪倒,哪知腿伤极重,这一跪下去,触动伤处,不由得冷汗直冒,整个人俯仆地上。他是少林弟子,当然分辨得出本门信物,是以也知道师父下跪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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