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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在屋子的左角落,有一块可以向屋外开的铁板,约摸是尺半见方。这块铁板的重量,恰好是屋子里的水那么重,因此假如放水放得太久,淹上台阶,只要刚刚淹没最后一级,那块铁板便会自动开启。”

  何仲容仍然听不明白,忖道:“那么这块铁板的机括在什么地方?若果在外面,岂不又难办了?”

  老人这时寻思刚才的话有没有错,忽然听到步声,便更加缄默不语。

  片刻间,水牢铁门那细洞口打开,一对眼睛滴溜溜地向内窥看。

  何仲容看不出来人是什么样子,不免有点发作不得的气恼,便狠狠地回瞪门上的眼睛。

  那对眼睛立刻消失,洞口也关上,然后脚步声很快便消逝。

  “他们倒很关心我呢!”何仲容自嘲地道:“看来我得等到晚上才可以逃走了。”

  老人没有做声,何仲容忽然啊了一声,想起自己老是提及自家逃走之事,这样教老人如何不为之寒心。

  其实他真不是这样的人,早已想好此身死活都差不多一样,目下能恢复自由,只有一桩好处,便是可以在毒发之前自杀,不必忍受百日之苦。而他之所以起意逃走,倒是为了这位可怜的老人。

  以何仲容的想法,假如那老人能够恢复自由,到扬州那座石山看上一眼,一定死也瞑目。故此他打算逃走之后,再潜回来把老人救出去。

  “老丈你别焦虑,只要我何仲容逃得出去,一定会为老丈设法逃出这里!”

  老人颇感意外地啊一声,道:“那太好了,

  老朽风烛残生,本来毫无足惜,但老朽还想证明一下二十年来苦心推想的道理,是不是完全真确。那时候老朽死也瞑目”

  何仲容大声道:“老丈你这个愿望,一定可以达到,只不知可还有秘道能够进入你那边的室中么?”

  老人道:“让我想一想,唉,好像没有了。”

  何仲容道:“不要紧,只要我能出去,定然设法把老丈救出,如不成功,誓不罢休。”他的语气坚决异常,因此使得老人周工才相信了。

  何仲容开始剉腕上的铁链,但因活动范围太小,故此十分困难,弄了许久,还未把铁链剉断。

  只听老人道:“有一条水渠从老朽这间石室下面通过,但这样有什么用处?”

  何仲容有点气沮,停止剉断铁链的动作,问道:“那条水渠有多大?离地面有多厚?”

  “这道水渠乃是本堡一条总排水道,因此简直有一丈方圆之大,渠中水深最多一尺而已,与我这石室大概有两尺厚的石头隔住。”

  何仲容道:“可惜我的宝刀不见了,否则这两尺厚的石头,仍然可以撬穿。哎,不成,我怎找得到这水渠的入口?即使找到了,又怎知那儿就是你被囚的石室?”

  “这两点倒容易解决。”老人答道:“但你的宝刀没有了,知道还不是枉然?”

  何仲容脑筋一转,忽然想到金凤儿,便微笑一下。

  他又开始剉起腕间的铁索,一面问道:“老丈你把地下水渠的入口,与及怎样计算位置都告诉我吧。”

  老人周工才道:“从你那水沟出去之后,往左边走二十步,你可以发现渠道入口,进入渠道之后,一直沿着主渠走,不要转错方向,恰恰在二十丈处,便是我这间石室下面。”

  何仲容谨记心头,但腕上的铁链剉之不动,便又停手。

  水牢铁门突然响一声,有人压低嗓子问道:“里面可有何仲容?”

  何仲容听出是男人声,又是询问语气,那么一定不是本堡之人,不由得大喜,以为高弃来了,便应道:“我在这儿,你是谁?”

  铁门响动了几下,然后吱吱地打开,只见一个人站在水牢门外,正定睛打量他。

  何仲容认不得此人,心下十分讶异,只见那人一袭长衫,面白无须,神情洒落,但双目烱烱,射出寒光。

  那长衫客低声道:“我是五湖散人夏冰山,如今特来救你,切勿大声说话惊动了别人。”

  何仲容皱起眉头,也将声音放低,问道:“在下与尊驾素无渊源,不知何以会加援手?”

  “详情出去再谈,先离开此处为要!”说着,把长衫角一抄,便要纵入水牢。

  何仲容倏然朗声道:“且慢,在下不敢轻受恩德,总须先说明白才可以。”

  五湖散人夏冰山不悦道:“你这个少年英雄,如何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还不是一样!”

  正在说时,有人冷笑一声,道:“夏先生怎么跑到这里散步来了?”

  五湖散人夏冰山双眉一轩,却不急迫,缓缓旋转身躯,放眼望去,只见一个秃头大汉,左手提着一个金瓜锤,阴森森地瞧着他。

  五湖散人夏冰山认出来人乃是本堡总管秃鹰于戎。刚才他进堡时,恰好碰上于戎,这只秃鹰于戎行色匆匆,因碰见他而稍稍一顿,打个招呼,问他到哪儿去。

  五湖散人夏冰山随口应声“散步”,便两下分手,但那秃鹰却在此际现身,分明是早已有所发现。

  虽然有这么一段经过,但五湖散人夏冰山何等老练,一点也不表现出被人拆穿诡计的尴尬,反而淡淡一笑,道:“于总管也巡查到这儿来了,可见贵堡防卫周密。”

  秃鹰于戎见他放厚脸皮,便突然沉下脸,冷笑道:“夏冰山今日你算是自投罗网,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五湖散人夏冰山故作愕然道:“于总管此话怎说,莫非到这儿来便犯了贵堡天条?”

  他口中这样说,心里早已有数,明知对方突然翻脸,一定另有所恃,是以一双鹰眼,直向于戎身后的甬道查看。但那边一来光线黯淡,二来甬道又非笔直,故此无法查出什么可疑迹象。

  秃鹰于戎嘲笑一声,道:“夏冰山你别学那不开花的水仙,净在充蒜。来,久闻你五湖散人纵横湖湘,未逢对手,于大爷今日要挫挫你的锐气!”

  他说时还举手相招,夏冰山本已被他的话损得怒火熊熊,这刻见他动作轻藐之极,不由得怒嘿一声,口中喝声接招时,人已疾扑而到。两掌一分,招式迥异,上下夹攻过去。

  这一招凌厉异常,秃鹰于戎虽已戒备,仍不免为之微凛,当下左手起处,金瓜锤封住上盘,右手五指箕张,疾扣敌人手腕。

  他练的是外家大力鹰爪功,平生俱以双掌制敌取胜。如今使用兵刃,真是少之又少之事。只因那五湖散人夏冰山盛名赫赫,秃鹰于戎知道乃是罕逢大敌,是以连这门左手金锤的绝技也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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