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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那位姑娘眼光从何仲容面上移到高弃身上,高弃及时地向她做个滑稽的表情,使得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赤练蛇单克更是奇怪了,一见这位姑娘,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叫声“云姑娘”,便垂手直立。

  云姑娘微笑道:“他们两位已经打完啦!”这话是向镜儿说的,但大家都明白那镜儿敢是去把她请了来。

  何仲容心中大大惊讶,想道:“这姑娘气派不小,连单克见了她都恭敬非常,莫非就是本堡堡主的小姐?镜儿真是莫名其妙,何以要请了位姑娘来?”

  只听那云姑娘又用呖呖莺声道:“何相公住在此轩,可住得惯?”

  何仲容一时有点慌了手脚,吶吶道:“很好……很好……”

  云姑娘又向高弃瞧一眼,然后带笑转身出去,何仲容这时才想起应该谢谢人家的关心询问,但此时又来不及说了。

  高弃不管天高地厚,叫道:“云姑娘,我也住在这儿,你有空来看看我们吧!”

  她头也不回地出院去了,但仍然分明可见到她正在笑个不停。

  赤练蛇单克更显得恭敬了,鞠躬如也地辞走了。

  何仲容埋怨道:“镜儿,你怎的请了位姑娘来?”

  镜儿连忙道:“启禀相公,小的刚走出去,便碰见云姑娘,是她叫住小的,问起何相公的情形。

  小的说了之后,不得不说到这桩事来,她说她正要来瞧瞧,便着小的一同来……幸亏两位相公已经打完了。”

  高弃装出正经的样子,道:“是啊,若果让她瞧见我摔在地上,那多么难看,什么体面也丢尽了。”

  何仲容和镜儿都忍不住笑起来,何仲容虽然笑着,但心中怔忡不安,因为那云姑娘看来那么熟悉,就像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似的,而她又说要来瞧瞧自己,那是为了什么?

  镜儿禀道:“晚上在前面大厅席开四桌,酉时入席。”何仲容一听,心中又嘀咕起来。

  这时有人把高弃的行李铺盖搬过来,又有木匠等来修理窗门地板。

  高弃道:“老兄咱们出去逛逛吧,现在才不过是申初,时间还早着呢!啊呀,那些大菜好吃得很,我一想起就饿啦!”

  何仲容觉得自己需要静静地想一下,但轩中有工人做活,不如出去走走,便同意了,和高弃并肩走出院去。

  出得院子,何仲容忽然向后转,高弃叫道:“老兄你弄错方向啦,这样走法可不是回到院子去么?”

  何仲容道:“我就是要回去,我非问清楚镜儿,那云姑娘到底是谁?你不知道我心中疑团大得很,因为我瞧着她很面熟呢!”

  高弃嘻嘻笑道:“老兄何必着急,等一会再问还不是一样。”

  何仲容怕他再取笑,只好回转身。两人沿着走廊出去,到了大厅,忽见峨嵋龚氏兄弟在前面走着,厅中右边侧门转出一位姑娘,龚氏兄弟一齐向她打招呼。

  那姑娘只冷淡地点点头,眼光一扫见远处的何仲容,玉面立刻堆起笑容,直走过来。

  龚氏兄弟都讶然回顾,他们认得何仲容正是刚才趴在墙头的人,那时他们还以为他是本堡的人,现在一见那骄傲的女郎对他这个样子,都露出又嫉妒又奇诧的神色。

  高弃看清楚龚氏兄弟的神色,故意气他们做个滑稽的表情。那位姑娘看到了,为之嗤地一笑。

  何仲容一见那姑娘正是黄山掌门的爱女宗绮,心中忽然生出如遇故人之感,赶快迎上来,抱拳行礼道:“宗姑娘好!”他的笑容和动作都那么潇洒俊美,宛如玉树临风,十分动人。

  宗绮笑瞇瞇地道:“何兄你好。”这句“何兄”,表明大家已亲近一步。

  高弃快活地笑起来,大声道:“老兄,她长得真美啊。”宗绮本来矜傲异常,别的人要是这样当面说她,一定出乱子,此刻她却毫不介意。

  何仲容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黄山宗绮姑娘,那位是高弃兄,是……”他明知高弃是山右老农的弟子,若是介绍与别人,他便能冲口说出高弃的谎言,说是普陀潮音庵的传人,但只因和宗绮先已认识,这谎言便好像说不出嘴。

  宗绮这时笑一声,道:“这位高兄已见过几次面,你不要介绍了。告诉你,今晚我可能离开此堡,明日开始一连七日的盛会,便不能参加,心里甚感遗增。”

  何仲容记得她和女罗剎郁雅提过此事,啊了一声,道:“难道那粉金刚没走?”

  她道:“现在还不知道,等晚上为你接风的筵席上,便可分晓。”

  高弃叫道:“我先把那家伙扔出门去,姑娘,你不必离开,那厮的外号我听着就讨厌,是叫做粉金刚么?”

  何仲容忙道:“高兄千万不可这样,惹翻了老堡主,我岂不是少了个好朋友。”

  宗绮一听,登时玉面沉下,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高弃大脑袋直摇,轻轻道:“你现在已把她惹翻了才是真的。”

  何仲容当时不悟,耸肩自忖道:“女人都是这个样子,喜怒之情瞬息万变,我真无法猜测得透。”

  高弃道:“你的话无形是说,对她所恨的人并不关心,却十分重视我,她焉得不生气?”

  何仲容心中颇悔,但仍然嘴硬地道:“管她呢,事实上朋友比女人重要啊!”

  宗绮忽然又走回来,冷冷道:“你可以把我的丝巾还给我了吧?”

  何仲容忙探手囊中,忽地记起那条丝巾放在旧衣服中,不知镜儿洗时丢了没有?登时面红耳热,吶吶道:“对不起,在下没带出来……”他可不敢说出恐怕已丢失了的话。饶是这样,宗绮面色已为之大变,彷佛给她大大侮辱了似的,因为人家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故此才没有带那条丝巾在身。

  高弃眨眨小眼睛,嗳呀一声,道:“原来那条丝巾是宗姑娘的,我真不该跟他开玩笑,暗中偷走……”说着,伸手探入腹前那个大口袋,掏出了许多东西。

  宗绮面色这才渐渐放宽,何仲容却更憋得难受,他不喜欢高弃这样子为他扯谎打圆场,只因他觉得这样对人,不够光明磊落。

  高弃掏出的东西,计有一袭极薄卷成一点儿的黑衣,便是他从地底钻出来时所穿的怪衣服、几锭银子、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两个木偶玩具、还有一把三角或四方的小铁砂,都起着锋利的棱角。最后到底找出一条汗巾,却污蔑非常。

  宗绮一见,禁不住掩住鼻子。但心中真奇怪他那奇形怪状的大口袋中,怎会盛着这许多没用的东西,心里直想发笑,那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已消失无踪。

  高弃晃晃大脑袋,道:“嗳,真糟糕,是我藏在何老兄的枕头下,没带出来。”

  何仲容立刻道:“在下这就回去取来。”

  宗绮娇嗔道:“我不要了,你给我扔掉。”何仲容虽然为之微愕,却也庆幸她不要,否则回去找不着,竟不知如何善后才好。

  等她走开之后,高弃道:“她长得真不错,看来对你蛮有意思,可惜你这个人没有一个心窍是玲珑通畅的!。”

  何仲容叹道:“高兄别取笑我,凭我这样子也敢想到这上头去?人家肯跟我点了头,表示认识的意思,我就觉得很不错了。”

  “不过我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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