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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第三章 堡中奇遇

  踏入宅院大门,迎面是个极宽敞的大厅,厅中陈设堂皇富丽,壁间悬挂着许多大条轴山水名画,还有好些名家墨宝,琳琅满目,于是富丽中又带着高雅气象。

  男宾是在左面一连几个院中,女宾却是在厅右的院落里。这宅院内屋宇无数,重重迭迭,大概可容数百人居住,那右边女宾歇宿之地,本是丫环婆子侍候,左边男宾客房则由男仆小厮侍候客人,分得一清二楚,可想这成家堡气派规矩。

  何仲容在大厅和二女揖别,随着那名壮汉,心中微微惴然地走向左边院落,穿过一座院落,便是一条长廊,直通到后面去。院落都在长廊左边,右边则是高墙峻宇。每个院落都是由一个月洞门进入院子里,然后是小客厅和房间。

  他暗中数着是第五个院落,从月洞门进入院子,只见此院又和前面四个不同,不但地方宽敞得多,而且右边有个水池,池水清冽,残荷可数。

  院中一座水轩形式的屋子,向着池水,料想得到在夏暑之际,凭轩赏荷,一定十分清凉雅致。不过这时正是秋天,荷残水冷,不免有点萧瑟之感。

  轩楣上的横匾写着“一席轩”三个字,他也不知这个轩名有什么讲究,径自跨阶越槛,走入轩中。

  那壮汉道:“此轩前后左右有四个客房,准备款待四位贵宾居住。但因明日方是会期,共有七日之久,故此直到今日贵客到得不多,现在这一席轩中只有何爷你老独自居住。这轩中目前只有一个小厮镜儿在侍候,你老有什么吩咐,只需叫唤一声,他就在那厢的下房中……”那壮汉一边说,一边引他走入左面房间,只见这房间甚是宽大,分作明暗两间,却仅是落地格子门隔开为两间。

  “何爷你老今日搬进来,今晚老堡主照例设宴与宅内诸位宾客介绍,除此之外,平日膳食任由宾客高兴,独自在所居之院开膳也好,或有投机朋友一同设席亦可。何爷喜欢怎样,小的马上通知厨房。”

  何仲容立刻道:“我独个儿在这里开饭好了。”

  那壮汉行礼告退,何仲容暗想道:“在这宅内居住也够拘束的了,规矩可真不小呢!糟糕,今晚老堡主设宴招待,我从未曾经历过这种场面,竟如何是好?况且我又没有什么招牌可以亮出来,唉,净等着出乖露丑就是了……”想到这里,心中忐忑不安,在房中踱来踱去,想到老堡主宴请到席的,都是名震一方的成名人物,自己这个鸡毛蒜皮也混在那班知名之士中间,冒充贵客,越想越是脸热心跳,恨不得立刻逃出堡去。

  正在坐立不安之时,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声“相公”,把他骇了一跳,循声一望,原来在房门外站着一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厮,长得相当俊秀,含笑望着他。

  他知那小厮名叫镜儿,可是人家无论长相衣着,看来倒像是外面大户人家的少爷,使他愕愕不能做声。

  镜儿轻捷地走进房来,道:“何相公刚刚驰马回来,一定想洗个澡换件衣服,澡间就在那边,小的特来领相公前去。”

  何仲容暗中叫声“罢了”,忖道:“澡可是想洗的,无奈我连件替换衣服也没有,如何洗法?”当下只好笑一下,道:“不要忙在这一时吧,你可是叫做镜儿?”

  镜儿笑着点头,却坚持道:“可是小的已替相公你准备好澡间,洗头的热水也倒好了,你老还是去洗吧。”说着,走进内间。

  何仲容心中大窘,想道:“哪有小厮逼着客人洗澡之理?真是混账!”再想,敢情自己是为了没有替换衣服,故此把人家一片好心,都当作为难自己的题目,不觉为之失笑,又想道:“莫不成我就这样子混到七日后会期终结?终归也得洗洗呀!”于是一横心,竟先走出房门,大声问道:“澡间在哪里呢?”

  镜儿大声答道:“就在左面走廊的尽头,小的马上就来。”

  何仲容听了又是一惊,想道:“你来干什么?我洗澡还要你擦背么?莫不是又是这堡里的规矩?”脚下可就匆匆忙忙转过左边走廊,直入澡间,只见一个大盆已注满了清水,另外还有两桶清水和一大盆热水。

  他第一步将澡间木门关得严严的,插上门闩,然后快捷地脱衣服洗头洗身。片刻功夫,他已把头洗好,身也洗了大半,镜儿在外面敲门道:“何相公,你老已经在洗了么?”

  何仲容道:“是呀!”

  细听却不闻镜儿答话,便赶快开足马力,一下子洗干净,瞥见有条毛巾,便取来揩拭身体和头发,匆匆编了条辫子,忽听镜儿在门外问道:“何相公可洗完了?”

  何仲容赶快抓衣服,匆匆答道:“洗好了。”

  镜儿道:“你老开开门。”

  何仲容一惊,想道:“他赶忙进来干什么?”

  “你老的替换衣服小的已拿来了,请开开门小的好递进去。”

  何仲容轻轻啊了一声,敢情自己嘀咕怔忡了多时,不过是庸人自扰。但跟着又奇怪起来,他拿的是什么衣服给自己替换?他除了那柄锋利无匹的宝刀之外,身无长物,甚至那柄宝刀,也不是他的东西。

  他为之苦笑一下,想道:“管他的,反正这堡中奇怪事儿多着呢。”便拉开门闩,打开一道缝隙,镜儿塞了一包衣服进来。

  只听镜儿带笑道:“小的也看惯了!许多贵客都是任什么都没有,两个肩头扛一张嘴巴……”他格格一笑,轻轻道:“就像你老,不过你老可比他们好得多,又年轻英俊,为人又温和,不似那些七糟八老的奇人那样又冷又硬。”

  何仲容暗中耸耸肩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穿好衣服,却甚合身,便走出澡间。镜儿眼睛一亮,吶吶道:“何相公是你么……”

  何仲容漫然问道:“我?什么我?”

  镜儿吞一口唾涎,道:“果真是你老,但怎的生像换了一个人……好漂亮呀!”

  何仲容道:“漂亮?哈哈……”原来他从未听人赞过他漂亮,因此竟不以为意。

  回到房中,便想法盘问镜儿,第一点,自己凭什么会住到宅内来?这一点解决,那马和刀之事,等于解决。第二点,今晚老堡主宴客,是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往昔请客的场面如何,可有什么规矩没有?这一点他也十分焦渴愿知,以免今夜当着那么多的成名人物,大失其礼。

  于是他先问镜儿道:“你被派在这一席轩中服侍客人是奉谁的命令?”

  镜儿道:“是总管家于大爷亲自点派的,外面的迎宾馆由二管家点派管理。”

  何仲容微感失望,若是姓于的总管家所委派,那么其中毫无私人关系,他便寻不出线索,于是又问道:“听说今晚老堡主会宴客,在什么地方?人多不多?”

  镜儿道:“听说凡是有新贵客到,老堡主一定要大宴宾客,历来都在前面的大厅中。不过小的从未看见过,因此不知人数多少。”

  何仲容问不出结果,只好缄口不语,心中却着实怔忡不安。镜儿走开之后,闷坐无聊,便信步出房,走到水池边,看了一会池水残荷,便在院中乱踱,不觉踱到一席轩的另一围墙下,因墙那边便是另一个款待宾客的院落。

  忽见墙根处泥土微微拱起,似乎簌簌有声,先是为之一惊,细看时靠墙有个小泥洞,便忖道:“这泥洞中也许藏着毒蛇等类,听说蛇类最怕人尿,我且撒一泡淹它一下。”主意一决,扭头四看没人,便忙忙撩起裤子撒一泡大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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