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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尉迟刚虽然极之自负,但宗绮刚才露的一手,分明内家功夫已臻化境,哪敢轻视。这正是狗咬吕洞宾,辜负了自家一片好心,气得他冷笑连声,一飘身落在何仲容后面。

  何仲容锵一声,抽出钢刀,双目凝视着他的举动。他那柄刀一出鞘,闪起一道蓝森森的光华,一望而知不是凡兵俗器。

  尉迟刚也是虎视眈眈,两人对峙了一会。尉迟刚觉得这等地方最容易同归于尽,实在不划算,便又冷笑一声,紧张的空气为之一缓。

  “何大镖师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不错,机会多着,尤其是你们三位形影不离,更加容易辨认。”何仲容冷冷回敬一句,暗中讽刺对方人多势众,其实天晓得人家何尝须要帮手。

  尉迟刚大怒起来,忽听宗绮连声哂笑,眼珠一转,决定此刻暂时忍气,马上去找到弟弟尉迟军或者是大师兄,拼着得罪黄山一派,也得将这两人结果。那时只剩下赤面天王熊大奇一个人,凭他们三人合力,总可以把他宰了。

  尉迟刚走了之后,宗绮道:“喂,你还不快点想办法,难道等人家勾来帮手?”

  何仲容愕然道:“他们不致于这样卑鄙吧?”

  宗绮只冷笑一声,何仲容被她这样傲然的态度封住嘴,不便再说话,忽然跳上马背,轻轻拍着马颈,勒缰令它倒退。

  那匹黄马听命倒退,但那小径太窄了,挨挨蹭蹭的退了一个马位,已经惊险百出。

  宗绮大声道:“喂,别动。你这样简直是找死。”

  何仲容凝眸瞧着她,心中忖道:“这位姑娘确是高傲,但还不是冷心铁肠的人。”口中答道:“我可不是要倒退下山呢。现在你的马可能兜转头?”

  宗绮看看外面还有两尺地位,便抖缰小心地兜转过来。“现在你又有什么办法?”

  何仲容重新催马前行,和她并在一块儿,回头看看,黄马屁股正好是在她那黑马的头颈处。

  “姑娘请瞧,现在只要你的坐骑尽量昂起头,便可以腾出一点空隙,可供我的马后半身回旋,当然地方还不够,但我把马眼蒙住之后,便可以仰卧在地上,然后托住前蹄转过去,马的前小半身虽然要出了悬崖,但蒙住眼睛便不致惊慌乱挣。这方法可使得么?”

  宗绮喜道:“你到底是个聪明人,这法子敢情真好,咦,你早先为什么不说?”

  何仲容含糊地微笑一下,心中答道:“我自家的力气不知能托承得住马匹与否,早先岂敢说出来?”

  他找了半天,还找不出一条汗巾用来蒙住马眼,急得直眨眼睛。须知他身无长物,连身上衣服也破旧得很,如何会有汗巾之类的零星用物。宗绮噗嗤一笑,丢了一条浅绿色的丝巾给他。

  何仲容接住,隐隐嗅到一阵阵香味,便苦笑一下,嘲笑自己地想道:“有这么一条丝巾陪着我和马儿的尸骸,后人瞧见了,一定以为我的死关系着一个香艳的故事。”

  他把丝巾迅速地蒙裹住马眼之后,便溜下马腹下,横着卧倒,头颅伸在悬崖外。姿势妥当之后,双手去托那匹黄马的前蹄。

  宗绮看他一出手,秀眉便为之一皱,想道:“原来此人功夫有限,只怕力气不够。”

  何仲容托住马蹄,喝声“起”字,果然将黄马托住前半身转出悬崖外。那黄马蒙住眼睛,什么都瞧不见,因此在转身时屁股碰着石壁,便踏前了一点,变成大半身躯出了悬崖。何仲容光是头颅伸出崖外,因此要彀得着托住那马,双臂便须斜往外伸。

  宗绮大吃一惊,眼看那黄马每移前一寸,何仲容双手便加重十倍,因此何仲容为了要支持住,迫得自动向悬崖外移出去,凑回势子。他背上的衣服已被石地擦得完全破碎,相信皮肉也都擦破了。

  她倏然伸出左手,拎住黄马马缰,暗运内家真力往上一提。

  何仲容骤觉双掌稍轻,力气可就用上了,大喝一声,用力托起移过去,身躯也跟着翻转,双掌疾然一撤,马蹄落地。

  宗绮早缩回手,笑道:“行了,真危险啊!”她自己不知何以不想让他知道她曾助他一臂之力的事情,那英俊的青年人天生有一种强烈的自尊,使她不知不觉地小心避免刺伤他。

  她又道:“那尉迟刚真可恶,若不是大师兄老是嘱咐不要在成家堡闹事,我早就给他一个难看下不了台!啊,你没有擦伤吧?”语气中不但变成同仇敌忾,而且更关心非常。

  何仲容在马腹下可站不起来,只好从马的前蹄处钻了出去,一面答道:“在下没事。姑娘说得对,那尉迟兄弟的确可恶得很。”

  他把黄马的蒙眼丝巾解下来,因相隔得远,便先揣在囊中,一径拉着马先走。

  宗绮分明看到他把自己那条淡绿色的丝巾收起来,本该要他立刻交还,但欲语又止,终于没有说出口来,可是玉脸泛起红晕,有如被酒酡颜。

  ***

  这时尉迟刚已找到弟弟尉迟军,急急问道:“大师兄呢?”

  “他和赤面天王熊大奇比脚程跑上那座峰头去。”尉迟军指向右面一座尖峰。

  尉迟刚为之皱一下眉头,原来那座山峰的峰腰处,正是何仲容、宗绮两人被困的地方。

  “咱们三兄弟中,以哥哥你的脚程最好,所以我净在担心大师兄会吃瘪。”

  “别管那个,快跟我走,把那小子和那妞儿迫坠悬崖下再说。”

  尉迟军跟着他匆匆纵跃而去,一面诧异地大声道:“连那妞儿?哥哥你不是喜欢她的么?他们在哪里?”

  尉迟刚只挥挥手,没有答话,匆匆赶到峰腰峭壁仄径开始之处,忽见何仲容牵着马在前面走,宗绮骑马跟着,已走了一半路程。

  尉迟军跃近他身边,低声道:“咱们把他们都推下悬崖去?”

  他哥哥点点头,举头四望,忽然骇了一跳,原来峰上一块大石上站着两个人,正是赤面天王熊大奇和黑煞手桑无忌。那两人离下面仄径不过三十来丈,这时都低头看着仄径上的两人两马。

  尉迟刚他们虽然骄狂自负,可是到底赤面天王熊大奇乃是黄山派非常出色的高手,自从他出道十余年以来,未曾听过他受什么挫折的事迹。因此他到底有顾忌,悄悄道:“算他们命大,咱们要别想其他办法了。”

  这时黑煞手桑无忌肚中愤恨异常,若果他知道两个师弟已准备向下面两人动手,他一定会出其不意从背后暗算熊大奇。原来他和熊大奇、尉迟军三人前后到达翡翠山。那时尉迟刚已独自奔上山。他知道尉迟刚一见黄山宗绮,便动了心,因此妒忌何仲容和她并肩先驰。到了山脚,把坐骑系在路畔,桑无忌存心要试试赤面天王熊大奇是不是徒有虚名之辈,便说那座峰顶可以瞭望全山形势,请熊大奇一道上峰。

  熊大奇武功不俗,涵养更好,明知对方心意,却不露出面上,微笑答应了,便开始各展脚程抢登峰顶。

  那黑煞手桑无忌亲受人魔丘独嫡传心法,无论内外软硬各种功夫都比两个师弟强。那人魔丘独只有一个高足,便是尉迟兄弟的父亲尉迟兴。尉迟兄弟和桑无忌的功夫虽然起初都是尉迟兴教的,但六年前尉迟兴死了之后,人魔丘独却对桑无忌独加青眼,心法倾囊传授,故此六年下来,三个师兄弟的武功可就差了一截。不过黑煞手桑无忌天赋不大适宜轻功方面,因此三人之中,论起轻功,却以尉迟刚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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