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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女郎道:“这道理将来你自会明白,此时说了也是没用。”

  王元度忖想她话中之意,心思这一分散,对于要看看她的面貌之心,就淡了许多,但他自己却还不觉出。

  那女郎忽然抬起一腿,被衾从那光滑白嫩的肌肤上滑落,宛如从水中突出一节雪藕一般,分外的动人。这只玉腿不论是肌肤也好,线条也好,无不是最美的,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点瑕疵。

  王元度目光一转,但见房中有千百条玉腿高举,这已足够令人心跳的了。但更要命的是这只大腿腿根处,被衾恰恰覆盖住,无从进一步得窥其秘,这才是最勾魂夺魄的手法,使人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揭掉那张被子。

  在这惊涛骇浪之中,王元度忽然站了起身,迅快闭起双眼,沉声道:“我出道时间虽短,但见识却真不算少,而且自问性情强毅,定力过人,哪知姑娘妙术一施,我便当真感到不支了。”

  那女郎唔了一声,道:“你能支持到现在,可说是前无古人了!我虽然不想毁了你,可是情非得已,竟然无法罢手,望你不要见怪。”

  王元度道:“姑娘的勾魂妙术,情欲兼顾,实在极为上乘!只不知你自从出道以来,有多少铁汉被你的洪炉销熔毁灭?”

  女郎缓缓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自艺成以来,还未害过任何一个人,这话你自然不肯相信。”

  王元度道:“这话果是使在下难以置信。”

  他这时才睁开双眼,神光奕奕,转身低首望住她。

  那女郎的面庞虽然被头发遮住,但她却能够从缝隙之中瞧见王元度,这时轻轻一笑,道:“我明白了,你竟是打算动手取我性命,是也不是?”

  王元度肃然道:“在下正有杀你之意。”

  那女郎道:“你认为杀死了我,可以为世除害,自家亦可以渡过难关,可是这样想的么?”

  王元度道:“姑娘不但艺业惊人,单是这份才情智慧,天下亦已罕有匹俦,因此之故,在下更替你感到可惜。”

  女郎道:“不要可惜了,以我看来,你不但下不了手杀我,即使下得毒手,我也不是容容易易就会被杀的人。”

  王元度道:“在下的想法与你恰好相反,那就是在下既狠得这心肠下手,亦有杀你的能力,姑娘不可不信。”

  女郎哈哈一笑,道:“若然如此,你何故迟迟还不出手?”

  王元度道:“在下要向姑娘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在下虽然杀死了你,但对你仍然万分佩服,对自己则万分厌恶。只因假如在下不是为了朋友,不是为了武林大势,早就在姑娘的魅力之下屈服了。但现在为了种种原因,不得不杀死你,日后在下将是时时刻刻记得今日之事,以致厌恨自己的狠毒和软弱。”他叹一口气,又道:“奇就奇在你尚未露出庐山真面目,竟已足以使在下难以自持,这道理真是奇异难测了!”

  女郎道:“说穿了并不稀奇,你在第一间房中看过一张画没有?画中的男女,一个是你。而你却在不知不觉中,认为那个女的是我,所以你一直渴望见到我的面貌,瞧瞧是不是画中之人!”她停顿一下,又道:“每一个人在幻想中,总比事实上要夸张了一些。因此,那画中的女人,目下在你脑海中,比之那幅画上的样貌要艳丽得多。你自己已一点不知道,只觉得这么美丽的人,岂可不亲眼一瞧?这正好推波助澜,益发使你的想象离事实更远,我就是利用这种微妙心理,设下这最后的一关。”

  王元度听得佩服之极,问道:“那么画中之人,到底是不是姑娘你呢?”

  女郎道:“那画中之人的相貌就是我了。”

  王元度肃然道:“姑娘如此美貌,却可惜竟是柔骨派传人,以致不得不布施色相,自轻自贱。”

  女郎道:“这不一定是自轻自贱,要知我有化身神通,这刻你即使上榻与我燕好,但宛转承欢的却是另有他人,并非是我的真身……”

  她忽然住口,轻轻一扬首,所有的头发都飞起,飘向后面,露出了真面目。但见她杏眼桃腮,玉面朱唇,娇艳欲滴,当真是一代尤物,世间罕见。她嫣然一笑,露出一排细贝似的皓齿,说道:“奇怪?我为何把秘密都告诉你呢?”

  王元度定睛凝神望住她,心头感慨丛生。忖道:“假如她的话句句属实,则她不但有西施王嫱之美,允推一代尤物,并且还是孤芳自赏,洁身自好的女孩子。这一来,如若死在自己手下,未免太可惜可怜了!”转念又想道:“她的话岂能尽信不疑?化身之言,焉能当真?因此只要想想曾有多少英雄毁在她美色之下,又想想她以后还要毁去多少好汉,就该取她性命了!”

  他心中正在交战,只听那女郎道:“我这张软榻上装有极精巧机关,加上你欲念遮眼之时,心神浮乱,很容易就被我掉了包,换上别人供你泄欲而毫不觉察。”她似是看透了他心中念头,才及时解释她“化身神通”是怎么回事。她幽幽叹息一声,又道:“我衾中藏有锋利长剑,随时可以暴起取你性命,可笑你还以为我全无防范,这真是错到爪哇国去了。”

  王元度道:“姑娘之言如若可靠,那就更使在下为难了。倘若你本是淫娃荡妇,则不论你如何防范,在下自问全力一击的话,你亦逃不了血溅绣床之祸。”

  女郎道:“得啦,你少吹牛吧!你贵姓大名?”

  王元度道:“敝姓王,姑娘贵姓?”

  女郎道:“贱妾姓甄……”

  她忽然住口,惊讶地睁大双眼,接着道:“你是王元度么?”

  王元度也大惊道:“你敢情是甄红袖?”

  直到这时,他们方知对方当真非是等闲人物,无怪谁也降不了谁,不过在这一局而言,王元度却是输了。

  甄红袖玉手一挥,拉好被衾,把裸露的大腿遮住。但她因手动之故,竟把酥胸暴露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遮盖身体,王元度也面红耳赤,连忙移开眼睛。因为甄红袖已经是钱万贯的妻子,也就是他的钱大嫂,如何还能瞧看?偏生四壁皆镜,他不论望向何处,都见到几十个甄红袖,使他大感不安。

  甄红袖轻轻道:“那姜石公坏死了,敢情他故意让我偷听到他们的秘密,使我以为你已赶去武当,因此怎样也没想到目下对付的是你。”

  她轻叹一声,道:“荀伯业以钱郎安危作要挟,迫我布下这温柔陷阱。假如我败了,他就立时杀死钱郎。你看,我焉能不拼命对付你呢?”

  王元度面上一红,怔道:“好教大嫂得知,小弟已救出了钱兄,但却是以闯过这温柔陷阱为条件,如若闯不过,就得投效一元教。”

  甄红袖道:“他使我们自相残杀,其计甚毒,我们也得想个法子反收拾他们才好。”

  王元度道:“目下当务之急,不在报仇泄忿,却是在两件事上。头一件是钱兄全身武功已失,据说是被荀伯业一种奇门手法点的穴,须得按时服药,始能保持现状,如若不然,过了时候,他的武功甚至生命俱不能保存。”

  甄红袖满面皆是焦虑之色,道:“我从未听过荀伯业练有这等奇门点穴手法。”

  王元度接着说道:“第二件,一元教进犯武当,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如若解决得了钱兄的问题,便须速赴武当,对付一元教。”

  甄红袖点点头,道:“果然都很重要,唉!钱郎之事,使我五内如焚,六神无主,脑子乱得很。”

  王元度陷入沉思之中,一转眼忽见甄红袖打算穿衣,连忙道:“大嫂且慢,小弟有个计划,是否可行,还望大嫂裁夺。”

  甄红袖大感惊讶,心想:“他何以阻我穿回衣服?”但旋即恍然大悟,低低道:“莫非你想利用这温柔陷阱?”

  王元度道:“我要知道敌方的虚实底细,以及那侯远交给我的药物,是否真能使钱兄维持现状?”

  甄红袖沉吟一下,才道:“据我所知,一元教并无侯远其人,如若没有弄错,则此人定是身份极低之辈,恐怕不会得知任何机密。”

  王元度道:“小弟也想到这一点,但后来忽然想起姜石公为人诡谲异常,虚虚实实,难以测透。因此咱们则依常理推想,说不定反而收到意想不到之妙。”

  甄红袖想了一想,觉得真不妨试上一试。当下道:“好,就这么办。你去告诉那厮,就说我好像自杀了。”

  王元度心知她既然这么说,必定有效,所以也不多问,迅即过去,掀开当中一块大镜,果然后面有一道门户。

  他并且发现门坎上有一块玉玦,弯腰捡拾之时,忽然想到自己如果在未知甄红袖身份以前,即使一早就打开镜子,见到了玉玦和出路,但能不能拾玦扬长而去?抑或实在忍不住,又回转去瞧瞧她的姿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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