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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王元度冷冷道:“荀教主好大的架子,但目下不必谈论这等过节了。我此来之意,亦不必瞒你们,听说敝友钱万贯已与贵教副教主结为秦晋之好,我定要见到他,说几句话。”

  侯远躬身道:“若是此事,敝教主已交代过,在下立刻可以奉复了。”

  王元度料定绝对不会容容易易就见到钱万贯,是以全无一点兴奋之色,淡淡道:“荀教主料事如神,已猜准了兄弟赶到襄阳的用意,只不知他打算如何处理?”

  侯远道:“敝教教主说,王大侠义重如山,使人十分敬佩,因此敝教自无拒绝之理,亦不敢拒绝。”

  黎新直到这时才接口道:“但敝教费了不少气力,才请来了钱庄主,王大侠如要见他,也须费点力气才行。”此人语声冷涩,面上一片漠然之色,与侯远的谦恭,全然不同。王元度心中怒哼一声,却不发作,只点点头。

  黎新又道:“敝教主既知王大侠武功高强不过,如若在武功上留难王大侠,不免贻班门弄斧之讥了。”他竟然停了下来,大有卖个关子之意,王元度心中甚怒,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静候机会。

  要知,此人态度大殊于侯远,口气冰冷,但词锋流畅,实是能言善辩之士,可知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亦由此可知,此人在一元教中地位不低,早先由候远先说话,目的旨在使王元度误以为他地位更低而已。

  黎新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敝上既有此意,军师爷便出了一个主意,这便是敝教布置一个温柔陷阱,假如王大侠过得这一关,钱庄主夫妇任凭你带走,决不食言。”

  王元度笑一笑,道:“这倒有趣得很。”

  黎新道:“自古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假如王大侠过不了这一关,那就加入敝教,谅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王元度点头道:“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不错。”他忽然一伸手,抓住了黎新手臂,内力从五指涌出,登时把对方制住,全然不能动弹。

  侯远大惊道:“王大侠出手拿住在下的部属,不知是何用意?”

  王元度冷冷道:“此人如是你的部属,我就把他毁去,免得他将来爬到你的头上,连你也给害了。”

  侯远讶道:“王大侠这话怎说?”

  王元度道:“此人态度自大,口气不逊,日后必是犯上作乱之人,我先毁了他,对你来说,实是有益无害之举。”

  侯远忙道:“使不得,他实在不是小可的部属,而是小可的上司。”

  王元度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但此人的地位,还够不上与我讨价还价。贵教主如此小觑王某人,我先杀死一两个,让他有所警惕。”

  黎新面色丝毫未变,侯远却失色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王大侠难道不知这个规矩?”

  王元度冷冷道:“留你一个活口足矣,要两个人干什么?”说话之间,指尖内力突然加重,黎新顿时面色剧变,有如死灰,一望而知,他是又痛苦,又害怕。

  王元度向侯远一瞪眼,怒声道:“你还不快滚回去,找个有头有面之人,与我谈判,莫非也想陪他归阴么?”

  候远骇得连退五六步,但却没有转身跑掉,连连拱手作揖,一副惶恐的样子,道:“王大侠高抬贵手,有话好说。”

  王元度向来不是凶残冷酷之人,甚至最讲情理,目下却变成这副样子,当然有他的计谋打算。他不再理会候远,拉了黎新,一径行去,转入一处屋角,僻静无人,侯远站在两丈外的远处瞧着,大是手足无措。

  王元度向侯远道:“此处正是合适地点,待我施展一点手段给你瞧瞧,作为你的榜样。”说罢,抓起黎新另一只手,劈啪一声,硬生拗断了他一只手指。紧接着又发出骨节折断之声,敢情是第二只手指又被拗断了。黎新疼得满面皆是黄豆般的汗珠,偏又脉穴被制,既不能动弹,亦不能出声,神态狼狈之极。

  王元度向黎新冷冷一笑,道:“一元教不该派你们出面,致招杀身之祸。莫说你们,即使是四大护法,亦定必难以活着回去,你还不赶快把荀伯业或是姜石公找来?莫非真的想死?”

  侯远也是满头大汗,似是被迫无奈,道:“王大侠有所不知,敝教主和军师爷都不在襄阳。”

  王元度哦了一声,道:“那么凭什么要我去闯那温柔陷阱?”他提起“温柔陷阱”这四个字,脑海中不由得闪掠过白瑶琴和葛翠翠两女的面庞,迅快忖道:“最近以来,别的没有什么收获,但讲到什么温柔陷阱,却是经验丰富,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之感,想来世上已难再有比这两位姑娘更美艳动人的了。”

  只听候远恭声答道:“此事由教主亲下严令,讲明先让王大侠见过钱庄主,满意之后,才让你去闯那温柔陷阱。如若王大侠还信不过,便把钱庄主交给你也可以。”

  王元度忖道:“我已用了极毒辣的手段迫他,他才说出荀伯业、姜石公不在襄阳之言,可见得绝不虚伪,但由此亦可知姜石公此计,亦是使我阻滞在襄阳。”

  此时,王元度心中有两个意念正起冲突,一是他既知荀伯业、姜石公都不在襄阳,甚至连护法地位之人也不见一个,可见得一元教已是全力进犯武当。武当派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只要掌教真人许无量一败在荀伯业手底,该派将在一元教如云高手包围之下,不是臣服,就是冰消瓦解。因此,他必须立刻制住这侯远,随即赶赴武当驰援。第二个意念是钱万贯既然已在眼前,机会大佳,自应即速把他们救出险地,方不致于有顾此失彼之苦。

  王元度虽然是谦和之人,但碰上大事,却极有决断,立时下了决心,先行拯救钱万贯。他乃是想到,以武当派的根基和实力,虽说祸起非常,大有溃败之虞,但决不是短短三五个时辰之事。因此,他大有希望救出钱氏夫妇之后,赶往武当增援,决心一下,便向侯远高声说道:“好,你先带我去瞧瞧钱兄。”侯远望了黎新一眼,只见他双目茫然,似是神智已失,全然不知目下发生的一切,自是无法向他请示。当下硬着头皮,道:“那么小可领路,请王大侠跟着。”

  他转身行去,王元度拉住黎新,紧紧跟随。外人看起来,还以为是老朋友把臂同游。

  片刻间,已抵达一间屋宇,侯远推门而入,屋内有两名佩刀大汉,向侯远躬身行礼。侯远问道:“钱庄主怎么样了?”

  一个大汉应道:“跟以往一样,一点也不添麻烦。”他们的目光向王元度闪射,显然已猜出来人是谁,都流露出敬畏之容,竟没注意到黎新的情形。

  侯远道:“好极了,你们在这儿等着。”说罢,向屋后行去,那后面是一重院落,侯远入院之后,便高声说道:“钱庄主,您瞧是谁来了?”

  当中的一间房内,一个人缓缓走出,正是意态潇洒的钱万贯。他一见王元度,也自大感惊奇,道:“元度兄如何找到这地方来的?”

  王元度不答反问:“钱兄没事么?”

  钱万贯道:“据荀教主说,他已点了我的三阴绝脉,除了他独门手法之外,无人可救。现下外表上看来没有什么,其实四肢乏力,全无提聚真气之能耐。”

  他乃是经验老极的老江湖,一听王元度的问话,便知他必有某种计划,须得极为了解他的详细情况,是以用简扼的词句,迅快说个清楚明白。

  王元度沉吟了一下,全然想不懂那“三阴绝脉”手法的来历内容,自知无能解救,便道:“然则钱兄你自己能不能解救?”

  王元度这一句问话,乍听似乎很幼稚,因为假如钱万贯能够自行解救的话,早就脱出樊笼,何须待他搭救?当下应道:“这三阴绝脉手法,实是奇奥异常,兄弟难有解救之道,而且每天子午两次,全身发热,昏眩脱力,须得服用一种药物,方能支撑过去。”

  王元度忖道:“从现在到午时,只有个把时辰,假如把他带走,这午时的一关,就不易挨过。不过从整个大局着眼,这个把时辰又是必须力争的时间,重要无比。”他随即转眼向侯远望去,道:“我若是带走钱兄,那解救可有安排?”

  侯远道:“军师爷交待过,只给一服,此后敝教随时与王大侠联络,假如王大侠加入敝教,自然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王元度哼了一声,道:“把那一服药拿来。”

  侯远向一个手下点头示意,登时送上一包药丸,共有三颗。

  王元度让钱万贯看过无讹,便请他收起来,一面暗用传声之法,向钱万贯道:“钱兄,你可是与副教主甄红袖已订了鸳盟?如若确实不误,请颔首示意。”

  钱万贯点点头,王元度又迅速地道:“既然如此,小弟自然不能舍下钱大嫂了,只不知钱兄如若离开此处,可有法子自行潜匿踪迹,以免小弟有后顾之忧?”

  钱万贯微微一笑,大声说道:“元度兄你是独自抵达此地的么?可曾见着荀教主了?”他那一下微笑,已暗示他虽然武功已失,智谋与交情犹在,有法子可以暂行潜匿踪迹。

  王元度道:“小弟乃是独自赶来,在路上曾经碰见过桃花派的平天虹,江湖上恐怕只有他晓得我往襄阳走。”

  他的目光转投到侯远面上,道:“你们先让钱兄离开这儿,免得我不放心。”

  侯远道:“使得。”立时吩咐手下传令出去,不许阻止钱万贯的行动,亦不得跟踪。

  关于跟踪之事,王元度并不耽心,因为以钱万贯的才智阅历,除非是姜石公亲自指挥策划,别人休想跟得住他。

  王元度以传声之法,迅速地与钱万贯定下联络的时间和地点,钱万贯见他似是很有把握,当即欣然去了。

  院中只剩下王元度和黎新、侯远三人,王元度已放开黎新,但他呆如木鸡,敢情穴道仍然受制。

  侯远带着怯意,问道:“王大侠可是准备力闯那温柔陷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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