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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钱万贯道:“照理说,假如你不干那淫乱苟且之事,我定必无从发现这个秘密,对不对?据我所知,柔情蚀骨派自从百变妖狐欧阳媚销声匿迹之后,就别无传人出现过。武林中尽管忘不了她昔年干下的万千件淫乱事,现今尚有人津津乐道,但柔骨派似乎一直没有出现过。”

  甄红袖道:“实情果是如此,因为家师仗着天生艳骨,绝代媚质,把江湖弄得天翻地覆之后,她竟然亲自把手下三十名侍女一一杀死,这才隐遁世外,永绝人寰。”

  钱万贯想了一下,才道:“这么说来,令师其后竟是改邪归正了?”

  甄红袖摇摇头,说道:“那也不然,她每年仍须害死三五个男人,但她其后都不沾惹江湖人物,亦不似昔年那般车驾跋扈地出门,又不营建秘窟,所以其后的十五年间,居然无人查出她的下落。”

  钱万贯自从听得她是柔情派传人之后,一直想问她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却又感到不易出口。谈到这刻,她也没有自动涉及这个问题,使得他很难作出决定。照理说,她既然是柔骨派唯一传人,那真是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千百倍,任何人根本没有娶她为妻的资格。

  只听甄红袖轻叹一声,道:“我那白妹妹却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子,她才是无声剑派正正式式的传人。”

  钱万贯一听这口气,无疑是说她自家不是冰清玉洁的女孩子,顿时心痛如绞,说不出多么难受。但当他定一定神,恢复冷静之后,忽然微微而笑,道:“这回当真是我平生最大的赌注呢!”

  甄红袖似乎明白而又不大明白的道:“跟谁赌啊?”

  钱万贯道:“跟我自己赌。”他改变话题,问道:“听说令师能化身千百,无人能测她的真面目,这话可是当真?”

  甄红袖道:“不错,我已尽传‘百变’神技,只是从未在你面前施展而已。”

  钱万贯道:“你可以施展一次,让我开开眼界么?”

  甄红袖摇摇头,柔声道:“不,别迫我变化,我要在你心中永远是这副样子。”

  钱万贯缓缓道:“这是你本来面目么?”

  甄红袖道:“对你而言,这副面目是千真万确。”

  这话分明暗示“不是真面目”的意思,但她又说对钱万贯则是千真万确,岂非矛盾?钱万贯揣测不透,皱眉忖想。

  甄红袖伤感地说道:“从现在起,我决不再问你肯不肯娶我的话了,唉!天下间谁敢娶一个以淫乱著名的女人做妻子呢?”

  她痛苦地透一口大气,又道:“现在我们谈一谈荀教主的事好不好?”

  钱万贯极是沉得住气,竟然当真撇开这宗惊心动魄的事,点头道:“好,正该谈论此事了。”

  甄红袖说道:“荀伯业雄才杰出,武功既强绝一时,智谋也鲜有敌手。二十余年以来,把一元教都交在姜石公手中,自己潜修苦练,极罕得露面,直到十年前碰到我,使用了无数手段,使我变成了副教主,我也很少过问教务,也是练功的时候多,直到最近,我被姜石公说动,想在武林中创一番事业,这才起了翦除荀伯业之心。”

  钱万贯忍不住插口道:“昔年荀伯业网罗你入教,因何畀以重位?我不是说你的武功智慧当不上副教主之职,而是觉得似是别有原因。”

  甄红袖笑一笑,道:“他就是看准我有一种魅力,能使麾下高手甘心卖命,所以以副教主之位延聘。”

  钱万贯道:“这样说来,他自家也看中你啦?”

  甄红袖笑道:“大概没有,就算看中了也没用,因为他练的是童子功。”这句话好像是一道闪电般照亮了天空,钱万贯如有所悟,但一时又未能把握住整个轮廓。

  甄红袖又道:“荀伯业当然不是好对付的人,我猜他已晓得了我的心事,是以最近已时时露面,接管教务,姜石公虽是死心塌地的听我命令,但荀伯业也有一套慑服他的手段。因此,当他出现之时,姜石公打死也不敢反叛,只有当他不在之时,方敢起此叛意。”

  钱万贯道:“这些隐情,与我们此去会见荀伯业有关系么?”

  甄红袖道:“当然有啦!荀伯业晓得你我的关系之后,定必作一次彻底的处理,那就是假如我们不稳的话,他就下手除掉我们。假如对他无害,情势便改观了。”

  钱万贯沉声道:“到底什么情势,才见出有利或有害呢?”

  甄红袖道:“假如我仍肯效忠于他,将来本教对付武林各大门派之时,他就可以少去无穷阻力。”

  钱万贯道:“原来他竟是有意让你羁绊住我,使我将来亦为他所用。”

  甄红袖道:“他倒没有如此小觑于你,他只要到时能使你不管武林之事,就满足了。”

  钱万贯道:“荀伯业居然如此瞧得起我,这倒使我受宠若惊。那么我们此去就是要谈及这个问题了?”

  甄红袖道:“我的猜测是他已布下天罗地网,这刻我们一定跑不掉,因为他很可能已尾随着我们,到时我们若是不肯听从他的条件,他就下手把我们除掉。唉!最可怜的还是白妹妹,同时她若是不幸遭难,无声剑派从此中绝,也是使我最忧急之事。”

  钱万贯道:“你何以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

  甄红袖甜甜一笑,道:“假如我与你同时受害,我已没有遗憾,何惧之有?”钱万贯不禁一怔,细细咀嚼她这句话的含意。

  假如她的话乃是出自真心,则她的爱情竟是千真万确的了,由此推论,设若娶她为妻,她也不可能再淫乱妄为。

  钱万贯想到此处,感到整件事好像一团乱丝一般,越理越糟。真想不到这件事忽然之间变得如此复杂,除了个人感情之外,似乎关系及天下武林的安危。

  他们默默无言,各想心事,过了半晌,钱万贯忽然问道:“令师还健在人间么?”

  甄红袖摇首道:“先师已去世十五年之久了,所以我才学会了无声剑法。”她只简短地透露了一点学艺之事,钱万贯听她口气好像不想提及,便忍住不再询问。

  甄红袖突然转面向着他,道:“钱郎,瞧着我。”

  钱万贯如言凝视她,但觉她姣美娇艳之处,隐隐有一股使人心荡的媚态。

  这本是他第一次见面时就有过的感觉,其后由于她行为端庄,此感渐渐淡去,目下既知她是“柔骨派”传人,忽又感到她这种媚态。

  两人对觑片刻,甄红袖道:“我不是向你施展什么邪法,而是让你好好看清楚了,永远记在心中。”

  钱万贯微笑道:“我们如若结为夫妇,有的是瞧你的机会。”

  甄红袖摇摇头,道:“只怕我们过不了荀伯业这一关。”

  钱万贯寻思一下,道:“我们两人联手,谅也不难杀出重围。”

  甄红袖道:“一元教高手如云,单是那四大护法和七大高手,我们就不易甩开,何况还有荀伯业和姜石公三十六铁卫?唉!反正我们走一步算一步。”

  钱万贯直到这时,还摸不透她内心中有什么隐情,总之,她的话越是句句不假,就越发使人不明白她的企图所在。又过了一阵,钱万贯道:“你对白姑娘如此关心,何不这就遣她走开?免得我们万一要动手的话,还要顾及她的安危。”

  甄红袖道:“唉!我忘了有你掩护我,可以遣走白妹妹之事,不过她是个很任性的孩子,一切行事全凭一念好恶之情,假如她不能托庇于正人君子之下,结果很易沦入邪路。这却教我遣她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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