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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平天虹虽是胆力过人,久走江湖,但碰上这等事情,又处身于如此荒凉凄寂的墓地内,亦不由得汗毛直竖,头皮发炸。心想:“这等荒野墓地中,最多怪事,莫非是闹鬼么?”这么一想,更加骇然。但他的骄傲心却阻止他放腿奔逃,仍然肃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突然石屋内又传出一阵女子呼唤之声,竟是叫救命,但又似是被什么物事堵住嘴巴,声音哑闷。平天虹鼓足勇气,大声喝道:“什么人在屋内?”

  石屋内传来的声音倏然消失,沉寂如故。平天虹掣出折扇,一步步向石屋走去,先走到敞开门户的那一间,探头向门内望去,但见这间石屋有三四丈方圆之大,屋内有一具棺木,底下用木头架高,以防地面潮湿。此外,空无一物,对面的墙上有个窗户,窗门紧闭,窗框上放着一些香烛。

  平天虹想一下,举步入屋,极小心地提防着那具棺木,假如棺盖掀起,跳出一具殭尸,他就踢破窗户逃出去,但他直达窗边,仍无事故,当下取出火折,点燃其中一根残烛,放在窗框上。

  这一点烛火,照亮了石室。他定睛望住那具棺木,心想这等地方固然有闹鬼的可能,但江湖上假扮鬼神之事亦颇常见,不可不察。于是举步走到棺边,伸手一摸,尽是尘埃,但也发觉这口棺木质地极佳,价值不菲。忽见棺盖上贴着一张白纸,似是写得有字,当下取出火折一照,却是用朱笔书写的符箓。

  他又收起火折,突然间一阵阴风吹入屋内,烛火摇摇,倏地变为碧绿色的火光,照得屋内阴惨惨的,甚是可怕,紧接着棺盖嘞嘞作响,好像棺内有人推起棺盖,发出了这等声响。平天虹心中叫了一声“我的妈呀”,饶是他胆色过人,也不禁噔噔噔的直往后退。

  阴惨光线之下,见那棺盖果然掀起了数寸,接着棺内伸出一只手,全是巉巉白骨,毫无血肉,这只手伸出棺盖尺许,便僵硬地向四下抓捞。

  平天虹见此情形,骇得魂飞胆落,赶快向门口冲去,身形方一出门,突然间一阵劲风袭到腰间,穴道一麻,顿时跌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醒来,睁眼一瞧,四下光亮异常,但仍然是在那间空荡荡的石屋内。他眼角瞥见人影闪动,但由于穴道受制,头颅不能转动,是以没法子查看那是些什么人。平天虹心中方自焦躁,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口音道:“喂,你是谁?”

  平天虹顿时记起她便是半路上突然出刀削腿,其后又指点道路的那个青衣女子。当下冷冷道:“鄙人是桃花派平天虹,姑娘贵姓?”他只待对方回答后,便告以此来目的,谅她当可了解自己对阿云的心情,予以解释。但那青衣女子却没有回答。

  过了一阵,屋外步声传来,接着便是一个妇人口音道:“堡主已收到讯号,并且复示马上就赶来。”

  青衣女子道:“知道了,你去巡视一番,让大家小心些。不久前本堡曾经受袭,这个人大概是对头之一。”那妇人应了一声,退出屋外。

  平天虹道:“鄙人并非侵扰贵堡的对头,事实上,我识得贵堡一位姑娘。”

  青衣女插口道:“你最好不是与敌人同党,否则你就惨啦,其他的话,等堡主驾临才说吧!”

  平天虹没奈何,只好闭口,忽又想起一事,问道:“这儿既是墓地,何以设伏防守,如临大敌?莫非早已晓得本人将要来此?”

  青衣女子道:“这儿是本堡戒备最森严的禁区,本堡的人死后皆埋葬于此。每个人都不免有点珍贵首饰等物,规矩是悉数殓葬棺内,许多人都晓得这条规矩,生出觊觎之心,曾经发生过挖墓开棺之事,本堡其后日夜派不少人手,四下设伏防守。凡是侵入墓地之人,一概格杀不论。”

  平天虹听了这话,却也不能不信,沉默了许久,他才徐徐道:“姑娘可认得李巧云么?”

  青衣女啊了一声,道:“你叫平天虹,就是墓上刻着的那个名字么?”

  平天虹道:“不错,看来我将被贵堡生葬于此了,是也不是?”

  青衣女子默然半晌,才道:“是的,这也是本堡规矩,唉!云姑娘不是不知道本堡严规,既然识得了你,便应遵照传统,立刻向堡主辞别,远远离开本堡才对。”

  这回平天虹没有做声,忖道:“这一点倒是我的不是了,阿云前几日就曾要求我带她远走高飞,我却支吾以应,却不料发生如此痛心悲惨之事。”

  只听青衣女又道:“堡主立规用意甚深,她说,假如这个男人不肯立时带了你远走,可见得定是存有玩弄之心,等他厌了,就一走了之,把你抛弃。因此,本堡严禁有男友的人逗留堡内。”

  平天虹瞠目难言,暗自忖想自己是不是存有玩弄之心,这个答案使他十分尴尬,因为他果然是不想负起成家立室的责任。

  过了一阵,平天虹问道:“姑娘可知道贵堡如何活埋人的?”

  青衣女道:“堡主对这一点倒是很宽大,你若然害怕,那就先点了你的死穴,让你死后,不知生葬之苦,但你如若胆力过人,宁可受那生葬于棺内的痛苦,也可多活片刻,那就活生生放置棺内。”

  平天虹心中打个寒颤,竟不知自己将选择哪一种死法?

  ▼第四十章 恩将仇报

  快到天亮之时,外面响起了一阵纷沓步声,接着听到不少人参见堡主之声。平天虹晓得大限已临,反而平静下来。

  忽听何心寒的冰冷声音说道:“平天虹,算你有本事,虽然逃得出本堡的石牢,但想是阿云不舍得你,所以把你带领到此地来,嘿!嘿……”

  平天虹道:“何堡主,我目下看在阿云份上,虽然遭你处以生葬之刑,却也不愿破口辱骂,你最好速速行事,不要多说了。”

  何心寒沉默了一下,才道:“这话有理,既是如此,你可说出想失去知觉入棺,抑是就这样放入棺内?”

  平天虹已想了千百遍,都得不到答案,这刻恰是豪气激越之时,冲口道:“大丈夫死即死耳,何须失去知觉,这样就很好了……”

  何心寒道:“好一条汉子,就依你的话。”

  话声甫歇,两名妇人走过来,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他举起,这时,屋内那具棺木已开了棺盖,她们将平天虹放在棺内,甚是谨慎小心,似是生怕把他弄伤。

  何心寒的面孔出现在棺上,映入平天虹的眼帘。她面色极是冷峻,但却微微露出敬意。

  她道:“阿云看上了你,眼力不差,你果然是个人物,现在棺盖马上盖严钉牢,随即就埋在地下,假如你尚有未了的心事,不妨说出来,本堡力之所及,必定替你办妥。”

  平天虹定睛想了一下,叹息一声,道:“我身后已没有什么牵挂,家师那边,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鄙人请问一声,堡主打算把那个不夜岛的同党怎么处置?”

  何心寒道:“你放心,我们决不让他活在世上,待会儿回去,就杀死他。”

  平天虹道:“恰好相反,鄙人临死以前,却想请求堡主不要取他性命。”

  何心寒讶道:“这话怎么说?”

  平天虹道:“因为那厮不是恶贼同党,他就是这一届金鳌大会的魁首王元度,有史以来第一个通过‘密室量才’这一关的高手。”

  何心寒冷笑一声,道:“他虽是天下第一高手,来头很大,但擅入三禁堡,仍须处死,哼!你不妨瞧瞧我敢不敢杀死他。”

  平天虹道:“在下深信何堡主敢杀他,并无一丝一毫的怀疑。”

  何心寒道:“若是如此,你为何出言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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