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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正在无可奈何之时,蓝芳时徐徐睁开眼睛,冷冷道:“柳儿,王元度怎能混入日月坞的?”

  柳儿心中一惊,想道:“她在此刻突然问起这事,形势大是不好……”但她却不敢不答,甚至连沉吟忖想也不敢,当下说道:“婢子从实供出,但望大小姐垂怜见谅。”她把当日的用心及经过一一说出,甚是诚恳坦白。

  蓝芳时万万没有想到妹子竟是这等用心,顿时一怔,忖道:“她若是当真存心为我介绍才貌双全的人,我自应感激她,不该对她怀恨下手……”

  但转念又忖道:“明珠那丫头怎会对我这么好,竟肯把自己心爱之人让与我?分明是有意使我出乖露丑,甚或其中另有阴谋毒计。假使易地而处,我纵是极爱我的姊姊,什么心爱之物都可以让给她,但自家的爱人却万万不能相让。”

  她一时天良发现,一时又找种种理由替自己开脱,面色变得十分剧烈。柳儿瞧在眼中,甚是害怕。

  蓝芳时终于被天良战胜,想道:“罢了,姑且念在同是女人,相信她这一趟,既是如此,目下便须前去制止田若云下手。”

  她透一口大气,站起身子,柳儿大喜过望,问道:“大小姐可是已想出如何通知王相公的法子?”

  蓝芳时皱皱眉头,目光凝注柳儿面上,心想:“这丫头姿色不恶,那田若云若被阻止,势必不肯干休,我只好牺牲她送给田若云享用了。”

  这刻时候已耽误了很久,田若云可能已开始行动,蓝芳时面色一沉,问道:“柳儿,我且问你一句话。”

  柳儿讶道:“大小姐要问什么?”

  蓝芳时道:“明珠遭遇大难,而你却可以代替,你肯不肯为她牺牲?”

  柳儿毫不迟疑,应道:“婢子当然肯啦,但大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蓝芳时道:“你且瞧瞧门口就知道我为何有此一问了。”

  柳儿转头望去,但见门口帘子深垂,任什么都没有,正惊诧间,猛觉胁下微疼,顿时全身麻木,身子向后便倒。

  但她不曾摔在地上,因为蓝芳时已一把抱起她,说道:“你既是甘心情愿,那就只好牺牲你了。”

  门外六七丈处传来步伐声,蓝芳时大吃一惊,迅即把柳儿藏放在内间。

  帘外传来一阵低沉而十分有力的声音,道:“芳时,还没睡么?”

  蓝芳时心头一震,忖道:“糟糕,是爹爹驾到,独独是他我无法赶走,这一耽搁只怕来不及去阻止田若云。”想时,口中应道:“是爹爹么?我不想睡。”

  门帘一掀,蓝峦走进来,面色甚是沉重,问道:“你去找明珠有什么事?可是故意把消息泄漏给她知道?”

  蓝芳时毅然应道:“不错,王元度若是遭遇了不测,不但明珠会暗恨爹爹,连我也是如此。”

  蓝峦怔了一下,道:“胡说!你们连是什么身份都给忘了,真真大胆得可恼。”

  蓝芳时道:“爹爹纵是把我姊妹二人都嫁给乞丐流氓,我们必定听从。可是王元度如若遭遇不测,我们还是要恨爹爹的。”

  蓝峦又好气又好笑,一屁股坐在椅上,细细寻思,蓝芳时心中焦急万分,但表面上一点也不敢流露出来,但听蓝峦说道:“明珠一向最是听话,因此,她若是做出不听话之事,我的伤心气恼你可想而知……”

  他把心中的真情完全裸露在大女儿面前,自然是认为她会了解和可以信赖,但蓝芳时却不这么想,反勾起了已经平息了的妒恨,心中涌起一阵狂暴的冲动,几乎跳了起来。此时她面色之难看,任谁一见便可猜出她的心事。但蓝峦却不曾注意到,还在摇头叹息。

  蓝芳时很快就恢复常态,心中掠过一阵畅快之感,忖道:“你若是闻悉她惨被奸污之事,恐怕比这刻更伤心难过百倍。”

  ***

  这一夜,在黑暗中许多阴谋正在进行。在外面的一座宽大幽深的院子里,有三条人影像幽灵一般出现,他们不论是走动或停止时,都没有半点声息。

  其中一个蹲在院墙角落中,火光突现,只见他在角落中摆放好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铜鼎,火折子轻轻划过鼎口,便熄掉火折。

  铜鼎内冒出一股香烟,向上激射达三尺高,然后化为千百缕,随风飘散。片刻间偌大的院落中弥漫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奇怪气味。

  这个使弄手脚之人正是不夜岛高手卫步青,他举起双手,另外两人便都分头贴身院墙隐在黑暗中。

  卫步青一直走到一间房门前,举手轻叩,房内传出王元度的口音,道:“谁?”卫步青没有回答,继续轻敲几下。

  房门一开,王元度出现在门前,他一身装束得十分利落,背插长剑,好像早就准备好一般。

  卫步青在门开之时退了数步,两人互相对视。卫步青低冷的道:“本人是不夜岛卫步青,今晚特地前来兴问罪之师。”

  王元度没有哼声,目光锐利地向院中搜索,立刻发现墙边的两人。卫步青又说道:“我也不怕你会泄漏秘密,因为你决计活不到天亮时候,那两位乃是应本人之邀,前来助阵,一位是南阿洪兄,另一位是没角犀屠望兄,他们可不是来对付你,而是准备万一有人胆敢横加干涉的话,就出手惩戒,你明白了吧!”

  他的声音渐渐提高,因此好几个房间都传出响动,似是被卫步青惊醒而披衣起身的。

  转眼间两个房门打开,无情刀管中流和吕杰齐齐露面,吕杰问道:“什么事?”一言才出,忽然咕咚跌在地上。

  管中流惊道:“你怎么啦?”

  忽觉胸口一阵翳闷,头昏眼花,难以支持,也跌坐地上。他功力远较吕杰深厚,所以不曾立刻失去知觉,极力支持着不让自己昏倒,提气叫道:“小心,好像是闷香之类……”

  王元度见这两人相继不支倒地,心头大震,幸而他还不觉得怎样,正想出手对付卫步青,许多房门开处,先后奔出不少人。

  南阿洪一扬手,火光立现,照得一院通明,但见乡老伯、阿闪、柳昭。鲁又猛、胡元、束大名等通通奔了出来。

  阿闪奔到管中流身边,束大名抱起吕杰,分别查看他们的情形。乡老伯呵呵笑道:“热闹得紧,咦,元度你衣衫齐整,莫非早就知道这些小子们的阴谋?”

  鲁又猛和胡元一齐询问管中流吕杰的情形,但一开口,就跌倒在地上。

  乡老伯喝道:“都不要开口说话。”说时,连他那等百毒不侵的一代宗师也感到气机不调,头脑微昏。当即一跤跌在地上,暗中运起绝顶内功,抗御毒力。

  这时只剩下柳昭和阿闪未曾开口,所以没有跌倒。

  墙根下走出一人,但见他身如水桶,从头到脚都一般臃肿巨大,面貌粗野可怕。看来大概是三四旬左右的人,右手拿着一根长达三尺的弯曲牛角,在火光之下闪映出雪白的光芒。

  他步伐落地之时甚是沉重,咚咚咚的走到院心,向柳昭招手道:“小孩子,过来,老子让你砍三刀,事后只要你报出姓名就行了。”

  柳昭刷一声掣出缅刀,跃到他面前。心想你这叫做自寻死路,我这缅刀连铁石也劈得开,何况是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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