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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乡老伯也不生气,笑容如故,道:“好,好,好,就算我老头子骗不过你,那么这一回可是当真比斗脚程啦,你不可净顾着瞧我有没有动身而失去机先。”

  王元度听他这么一说,便上前去拿了燕扬带回来的四块砖头,一一放回原位。

  李公衡极是深沉忍耐,居然不发一言,直到两人站好,方才大声道:“预备,一……二……三……”

  人影连闪,两人如同奔雷掣电一般穿过院子,奔入大厅,剎时间两人一同抢出厅门。

  众人无不紧张万分,但见乡老伯突然之间一晃身,便已站在原位,快得连众人也瞧不真切,燕扬突然也在剎时间到达,但胜败已分。

  乡老伯的四块砖头迭得整整齐齐地托在左掌上,不比燕扬用长衫下襬兜住,显然他在拾取砖头之时速度也比燕扬为快,而托住四块砖急移疾奔自然也比较困难。

  李公衡朗声道:“老先生功力通神,兄弟极是佩服,只不知老先生与这几位少年英雄如何称呼?”

  乡老伯丢掉砖头,道:“我老头子不爱说假话,但说出真话却又常常被人误以为假,现在我可是说的实话,爱信不信,那是你的事,若问我和他们的关系,却是对头冤家,我老头子早晚要取他们性命。”

  李公衡心中一百个不信,但口中却道:“老先生既是这么说,虽是费解,却不敢不信。”

  乡老伯面色一沉,举步入厅,严厉的望着李公衡,道:“李公衡,还有没有人不服气我老头子的本事?”

  李公衡心中嘀咕,忖道:“此老轻功绝世,其他的功力纵是不行,谅他差不到哪里去,我今天要不要冒身败名裂之险跟他拼斗?”

  厅外有人应声道:“在下还未见过老先生手底的真实功夫,很难服气。”

  说话之人,正是面目平凡的周奕。乡老伯转身出厅,先向管、王二人说道:“大凡高手相争,最要紧的是在动手之前善为观察,窥破对方虚实及长短强弱的所在。老头子且举此人为例:你们细瞧着他,第一件要紧的是此人面貌身量都十分平凡,这一类的人最不可轻忽,因为这正是他先天上的长处,使人容易生出轻慢之心。”

  他说到这里,连李公衡这等惯历沙场,经验丰富的高手也不由露出十分佩服的神情。

  乡老伯接着道:“其次,他不是没有瞧见我老头子的轻功身法,居然毫不畏怯的挑战,可见得此人胆力特豪,同时练得有一两种特别功夫,这些功夫一定是别人不易防范得住的。由于这两点观察所得,我老头子出手对付他之时,我应该采用迅快迫攻的打法,使他无暇施展奇功绝艺,最低限度令他不能自由自在地施展。减去几分威力,我说得可对?”

  最末的一句话却是向对方询问,周奕微微一怔,道:“差不多是这样。”

  乡老伯道:“管中流,若是你出手,用哪几招手法迫攻?”

  管中流焉肯让这老人瞧低自己,弹精竭智用上全力迅快思索一下,并道:“晚辈第一招用‘折木拂日’,第二招用‘霆斗雷驰’,第三招用‘灵刀七累’连劈七刀。”

  他说的招数乃是独家心法,对方懂不懂他可不知道,谁料这乡老伯就是他的授艺恩师宣翔,自然深谙他的刀法路数。

  老人颔首道:“说得不错,但第三招应以正反合参手法化为十四刀连环劈出,便可奠定胜局了。”

  管中流骇然道:“老前辈教诲得是。”心中暗暗纳闷,对方如何连自己的秘传刀法最奥妙的变化也都晓得?

  乡老伯又道:“你使用第一二招用意何在?”

  管中流不敢不据实回答,道:“对方既是胆力豪雄之士,晚辈非以全力抢制机先,用威猛手法挫折他的气焰胆力不可!”

  乡老伯评道:“此策无懈可击。”

  转过头向周奕道:“听见了没有?胆气可曾畏慑几分?”

  周奕道:“在下只凭真实证据论事。”

  乡老伯道:“好!那么我老人家跟你玩几招,你用什么兵器?”

  周奕从院外取来兵器,原来是一支链子枪。乡老伯见了,扳着指头计算一下,道:“我第八招上要你弃枪认输。”

  李公衡仰天一笑。乡老伯道:“李总指挥可是不信?”

  李公衡原是十分深沉之人,但这刻却一万个不信对方能在第八招上迫使周奕这等高手弃枪认输,才会放声长笑。当下应道:“不错。”

  乡老伯道:“那么周奕你出手吧!”

  周奕点点头,忽然退开两步,道:“老先生敢是曾经窥看过在下练习枪法?”

  李公衡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乡老伯怪笑一声道:“你们见识有限,不免有点像井底之蛙观天般自以为是。我老实告诉你,武功到了极高之时,任何兵器的招数手法都可以一望了然,并且算出用何等招式可以制胜。我既深悉你手中的长短强弱,又有了制胜之法,自然算得出在第几招上取胜。”

  他迫前两步,招招手,周奕暂时抛开心中杂念,提一口真气,挥枪扫劈。

  众人都凝神观看,谁也不肯瞬眼,生怕错过了最精妙的一剎那。

  周奕枪法这一使开,果然功深力雄,气势强猛。只见他凶毒的连攻数招,迫得老人后退数步。

  转眼间已攻了七招,老人虽然只有招架之功,却还未中枪落败。周奕第八招挺枪斜举,便待劈下,陡然间中止了劈落之势,面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这时乡老伯只不过弓腰弯背地站着,身形微倾,毫无出手还击之意,然而,周奕硬是无法挥枪劈落,呆了一会,长叹一声,丢下兵器,道:“在下输啦!”

  李公衡暗骂一声混账,口中却大声道:“周兄一向光明磊落,明知这一招实在摸不准老先生闪避的方向,所以深以为愧,自愿认输。这也算不得丢脸之举,请周兄拾回兵器,退下休息。”

  周奕唯唯应了,拾枪退出院外,李公衡跃落院中,道:“老先生的武功宇内无双,无怪敝坞在先生眼中不值一哂。”

  乡老伯淡淡道:“我向来不爱戴帽子,现在咱们别误了这些孩子们的大事,我只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刚才那个叫什么儿的小女孩很得我老头子的喜爱,你们谁也不许动她一根汗毛,叫她每天陪我进膳。”

  李公衡迅速地估量一下,总觉不值得冒失败之险出手,便道:“使得,老先生放心。”

  乡老伯率了四个少年走去,穿过两座院子,才见到柳儿在门边等候,她好像已知道是乡老伯庇护她,见面便含泪跪拜,乡老伯冷冷道:“干什么?走开!”声音甚是冷酷无情。

  王元度连忙向发怔的柳儿使个眼色,自语道:“只不知咱们会不会迟到了?”

  柳儿忙道:“不会,不会。”举袖拭去泪水,此举只瞧得柳昭和鲁又猛二人又生气又纳闷。

  他们转出一条宽大走廊,有许多人都匆匆走去,长廊尽头处是扇大门,可以瞧见外面是一片广场,场中人山人海,话声如雷,极是热闹。

  他们出得广场,放眼一瞥,但见当中有座八尺高的四方石台,每一边宽达两丈。因是在场中心的位置,所以全场四面八方之人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广场的北面是围墙,另外三面都是宽大的河流围绕,但东方和南方的河边都盖搭得有一长排屋子,西面却用竹木搭了一个开敞的大棚,可以蔽日和挡雨,也是参观人士的膳厅。至于东西两排屋宇,却是参加夺标闯过第一关的五十名少年英雄的休息室,每人有一间,此外,还有许多间是供身份崇高的名家高人起坐休憩之用。

  乡老伯施施然走到东首那一排屋宇,找到编列为第一号的房间,一径进去。

  日月坞管事之人见是柳儿带领之人,不敢拦阻,却悄悄对柳儿道:“这是坞主自用的房间。”

  柳儿心中大震,低声吩咐那人火速去找李公衡,告以此事,请他作主。

  这些房间全都可以打通,乡老伯吩咐柳儿把二三号房间的门都关起来,把内面的门打开,这一来一二三号房间变成他们专用之所。

  房间内茶水桌椅床榻都一应俱全,设备极佳。乡老伯在一张醉仙椅上舒服地躺坐着,命管、王、柳、鲁四人各搬一椅,并排向着他坐下,这才说道:“王元度,你的武功可以去争第一名的宝座,唯一使我老人家未能放心的,便是……”他沉吟一下,似是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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