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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近前面的船舱中,灯光忽然从窗户中透射出来。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由于这个女子乃是背向着灯,所以堤上之人,只分辨得出她的身影是个女性,面貌和衣着,都瞧不清楚。

  这等朦胧的景象,含蕴着如梦如幻的旖旎气氛,实在令人十分神往,见过之人,无不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石堤上的人,都不做声,所有的目光,盯牢那窗间的女子身影。

  船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立刻这旖旎如梦的景象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骄狂狠毒的女性的幻影。

  这是因为这阵笑声含蕴着一种令人嫌恶的东西,那是冷酷、荒诞、狠毒、贪婪和厉害等等性质组合的声音。

  尤其是这些老江湖们,见多识广,这种可怕的妇人,也见过甚多,所以能在想象中,幻现出她的容貌来。

  笑声持续了一阵,方才停止,接着说道:“想不到我水仙舫的辟邪灯,还未曾被武林人物遗忘,想来本舫的规矩,你们也都记得。”

  铁冠道人严厉地道:“你的声音甚是陌生,本真人虽听不知,速速报上名来。”

  舫上的女人影子移动一下,声音传上岸来,道:“你的武功如果能像听觉这般高明的话,看来本舫的威名可真不易保全了。不错,本宫的三花五艳在十五年间出尽风头,天下无人不知。但如今隔了十载之久,本宫后起之秀辈出,目下更有新三花五艳,出巡江湖宣威扬德。本人便是新三花之首李玉蕊。”

  她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悍泼恶毒,使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拿她与美丽的玉蕊花牵扯在一起。

  铁冠道人哼了一声,身畔的灰鹤两翅伸展,似是想飞起来。他迅即伸手,按住灰鹤,低低叱了一声。

  巨舫上又传来李玉蕊的可怕笑声,道:“牛鼻子,算你还有一点儿眼力,如若让这头蠢物飞起,那你就得另找一只从头养起了。”

  铁冠道人勃然而怒,道:“臭丫头休得夸口,等一会儿你就尝到神鹤的滋味了。”

  邬老魅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曲山邬庸意欲请教贵宫绝艺。”

  李玉蕊用那尖锐可怕的声音道:“曲山老魅这些年来威风殊甚,果然有资格到本舫一斗。但本舫的规矩,最重要的一条是凡是落败无法幸存。此是为了保持本舫秘密,不得不尔,你估量估量,如果不怕死,方可前来。免得怨天后悔时,已经莫及了。”

  邬老魅头皮果真有点儿发炸,他成名至今,不仅是十年八年之事,大风大浪见得甚多。可是这一艘充满了神秘的水仙舫,历来传说最多,杀人也是最多的。据武林所知,说是无人上船挑战之后,尚能生还的。

  既然此舫这般凶险,这些武林人物如何又肯登肪挑衅呢?他们不会邀舫上之人到岸上来比划么?

  这个问题,任何初次听到水仙舫这段异闻之人,都会提出来。而答复却也定能使问者满意,那就是水仙舫系得到当今武林第一大家派的少林寺方丈大师保证,一是保证船上并无机关埋伏,比斗绝对公平。二是水仙舫任何承诺,如果有违,可向少林寺交涉,少林方丈愿负全责。

  这水仙舫已销匿了十年之久,而在这十年当中,武林间提及此事,少林派之人仍然承认属实。

  因此,不论是黑白两道,再狡诈刁滑之人,也能深信水仙舫能公平决斗。这是因为少林寺方丈,从来都是天下武林的领袖人物,以他的声望德行,那是绝对不必猜疑的。

  邬老魅高声道:“我邬庸不在嘴巴上逞能,多说无益,我上来啦!”

  李玉蕊尖声一笑,道:“好,好,你来吧!”

  但见那水仙舫的右舷,突然伸出一块木板,长达丈半。最末处有一盏风灯,因此即使是在漆黑无光之夜,也能看得见这块跳板的位置。邬老魅身形也没有如何作势,呼一声已划凌空飞去,稳稳落在跳板上。

  曲山老魅邬庸才站稳了,那块跳板已经缓缓缩回,把邬老魅一齐带到船上。

  石堤上的三个人,运足目力遥视。但见邬老魅很快就走入舱中。从窗户间可以隐约看见,那个本来在窗边的女子,也转过身子向着邬老魅,长发飘拂,姿态甚美。不过她的声音传在众人耳中,竟是那么可怕,因此这美感全消,都幻想着她一定是个罗刹般的可怕女人。

  那扇窗户突然被帘幔封住,因此,舱内的情形,谁也看不见了。

  查三姑娘突然低声宣布道:“啊,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铁冠道人大为讶异,道:“姑娘如何得知的?”

  查三姑娘道:“因为邬老魅动身时,即行发出传声,须得懂得他的暗号之人,方能了解其中意义,我不知道他向谁发声传声,但这声波目下忽然中断。可见得他已经运集功力,出手对敌,才不得不停止传声的。”

  铁冠道人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探悉那水仙舫之谜的妙法。可惜的是看来一上船就得动手,以致没有时问把上船所见的情形,通传岸上之人。”

  蒲毒农突然插口道:“也许人家水仙舫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她们的船舫永远靠泊在三丈以外,除此之外,也许尚有别的妙计绝艺,隔断了一切传声。”

  查三姑娘霍然道:“是啊,人家何尝想不到这一点?证明多年来,江湖上无人说得出舫上是什么样子,可知此舫必有隔断一切传声的办法。”

  她停歇一下又道:“假如这水仙肪不是如此神秘,相信就不会有这多人冒险上去了。”

  铁冠道人道:“然则三姑娘只是怀着登舫一观秘密之心而已么?”

  三姑娘道:“那当然不是啦,但我的企图,与你们这些臭男人全不相同,那是我敢断定的。”

  铁冠道人冷冷说道:“本真人年逾古稀,修真炼气,一向没有凡心。三姑娘万万不可一竹篙打尽一船人才好。”

  蒲毒农接口道:“不但铁冠兄提出异议,连我这山野老农也不能承认。固然许多男人是为了舫上如花似玉的女孩们而登舫,但我老农可没有此心。”

  查三姑娘只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于是三人静默无声,凝眸注视那艘水仙舫。

  他们都似乎有所等待,隔了一会,舫上突然传来一阵圆润清亮的琵琶声,入耳但觉动听之极,古人说“大珠小珠落玉盘”,又说“携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哀彻骨”等语,正好拿来形容。

  石堤上的三人,面面相觑,但很快就被这阵入耳动心的绝妙琵琶声响所吸引了,凝神倾听。

  过了一会儿,乐声戛然中止。查三姑娘道:“完啦,邬老魁从今以后,永不会复出现江湖了。”

  这只是兔死狐悲式的同情而已,而他们真正感到惊心的,却是曲山老魅邬庸之死,时间太短促了。

  以邬老魅的功力身手,千儿八百招之内,能收拾他,已经是万分骇人听闻之事,但邬老魅到那水仙舫上,不过一炷香之久。依照历来的传说,琵琶声一歇,就是敌人被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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