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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唐森閃目一覷,見八卦掌崔海通以一敵二,手中一柄八卦刀,兀自攻多守少,不禁雄心陡起,輕嘯一聲,手中佛手拐驀地橫掄如風,只見敵人分水刺一立,他左手駢指疾指敵腕。河馬蘇文右手分水刺迎著一劃,誰知正中他的圈套,只見佛手拐金光一閃,化為「斜陽封」式,急劃手臂。河馬蘇文急急撤臂,卻已來不及,裂帛一聲,衣袖已被拐尖鉤破,臂上也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迸湧。河馬蘇文不知厲害,怒喝連聲,雙刺如毒蛇出洞,閃閃向唐森刺來,唐森嘿嘿冷笑,一路後退,十招不到,河馬蘇文眼睛一翻,猛然摔下分水刺,身軀也自仆倒屋背,連叫也沒叫出來,便已毒氣攻心而死。

  不過他身軀滾下屋去時,可弄出一陣大響。花豹陸熹此時已漸處下風,無暇兼顧。陰秀才胡狼早就看見了,卻因為對方武當內家劍法,精奇狠辣,也是無法後退。另外兩怪性情粗暴,這時正用盡全力,雙戰八卦掌崔海通,連念頭也沒有轉過。

  唐森又是一陣冷笑,把佛手拐往背上一插,雙手戴上鹿皮手套,抓出兩把毒蒺藜,悠然走過來,眼看剩下的黃河四怪,都要血染當場,忽然一聲哨聲,遠處傳來,唐森等四人入耳動心,覺察這下哨聲不同凡響,因為這聲音顯出內力充沛,震盪耳鼓,於是都矍然警覺,各用全力急攻敵人,唐森則兩目如炬,向聲音來路注視。

  只見一條人影,長袍寬袖,拂起極大風聲,猛然向屋背撲下來,唐森見來人身手高明,連忙後縱,那人並沒有追擊,凝立屋背,打量四下形勢。唐森一看來人,目陷顴凸,臉色陰森可怖,身上穿著一領肥大僧衣,頭上光禿禿得直發亮,正待喝問,只見這僧人雙袖一揚,驀然發出十五粒鐵菩提,分向崔閔週三人打去,破空之聲,極為尖銳,顯見手勁驚人。一面陰森森地喝道:「你們還不退下?」

  黃河四怪此時精神倍長,趁著對方努力閃避暗器之際,各自跳出圈子,飛躍回那僧人身後,陰秀才胡狼道:「瓢把子,他們來架樑!」那僧人微微點首,冷冷向對面四人一瞥,陰聲笑道:「原來是八卦掌崔當家的,這三位必定也是高人,他們可輸得不冤。」說著話,足尖微點,身形已移到四人面前。

  八卦掌崔海通一見來人是青龍幫主冷面魔僧車丕,不禁暗吃一驚,外表不甘示弱,朗聲諷道:「原來黃河六怪是青龍幫主手下,他們可替幫主你丟人,我們是打了少的,老的就出來了。」說完,加上一聲長笑。

  只聽一聲陰惻笑聲,冷面魔僧車丕道:「釜底遊魂,今晚教你見識見識幫主手段。」說完,袍袖一抖,呼的一股風聲,雙掌如鉤,倏然從袖影中露出來,快如電光石火般向崔海通抓去。崔海通知他陰毒如魔,早加戒備,這時急忙一式「平沙落雁」,踏離宮,走坎位,身軀斜轉之間,右手刀倒切敵腕。誰知冷面魔僧車丕快得出奇,掌風已打在他臂上。但覺一股大力推來,不禁蹌踉連退數步。

  冷面魔僧車丕一招挫敵,正待連環進擊。誰知旁邊的唐森已喝聲「打」,兩把毒蒺藜有如滿天花雨般,罩向車丕身上。好個冷面魔僧,一聽聲音,身形暴縮,雙袖呼呼一舞,唐森的暗器都落在地上。

  閔世華此時收起砍山刀,暴叱一聲,急撲過來,一式「金鯉穿波」人隨掌走,竟自猱身擋敵。冷面魔僧車丕凝立如山,待得掌風壓體,倏然單掌一翻,向閔世華掌上拍去,「啪」地一響,閔世華蹬蹬退了兩三步。冷面魔僧搖晃了幾下,終於站穩,閔世華大吃一驚,暗想此人名不虛傳,自己素來以掌力沉雄見勝,卻敗在他掌下。冷面魔僧車丕也自詫異,此人竟能把自己震得身影搖晃,險些站不穩。

  這時閔世華沉氣凝神,雙掌一錯,便要再上,忽然一聲清嘯傳來,驀然兩條人影,宛如流星急渡,直撲過來。冷面魔僧車丕心中一動,冷森森地哼了一聲。閔世華卻是心中一喜,倏然身形後退,等待援手。

  那兩條人影來得急速,停得迅疾,倏地在冷面魔僧車丕身前現身,原來是兩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一個身材較矮的洪聲笑道:「老魔頭別來無恙?老夫只道是誰敢出頭包攬,原來是你。昔年西涼別後,至今苦無對手,今晚正好再續前緣,決個高下,你可不要推辭。」原來說話的人正是鐵家堡堡主移山手鐵夏辰,他之所以來洛陽,自然是追蹤朱玲,不過他是一派宗主,不便用偷摸的手段,故此命閔世華等四人,將朱玲等約出城外,他才動手。但等了許久還沒見閔世華等蹤跡,知道事情有異,於是便徑撲來長春客棧,果然看到這邊影綽綽七八個人在屋背上,似在動手,於是一聲清嘯,兩人都來到當地。鐵夏辰這時會錯意,以為閔世華等被冷面魔僧車丕截住,不能完成任務,也即冷面魔僧車丕包攬這樁事,為鬼母效力。

  三十年前的往事,倏地掠過心頭。

  當年移山手鐵夏辰創立西涼派,聲威猛盛,於是招來不少作對的人。那時隴外雙魔也是聲懾邊陲,江湖上聞名色變。一天,冷面魔僧車丕獨自去會移山手鐵夏辰,這原是開宗立派所免不了的事,當時鐵夏辰便陪他到院子中的武場上。

  冷面魔僧車丕陰慘的面容一似如今,冷森森地道:「鐵師傅,武場較技,非生即死,你不必手下留情,且讓我車某見識西涼派的絕技,大概會更為高明!」

  移山手鐵夏辰見他說話的口吻和神情,不由得在心底泛起憎恨,敵意陡增。這時雖然聽到他話中有因,卻不耐追究,也是冷冷地哼一聲,答道:「車師傅既然惠然降臨,鐵某決不敢自珍末技,教江湖朋友笑話,你請!」說完,亮開門戶,待敵遞招。

  這幾句話意存蔑視,暗中指出必定挫敗冷面魔僧車丕,否則便是笑話。這個對方如何不懂,不禁梟鳴似的一叫,暗想道:「久聞姓鐵這廝掌力造詣驚人,獨創四十九式黃沙掌法,可是我獨門寒雲爪,陰毒異常,諒他也難應付!」當下心中有了主意,便道:「且慢,西涼名手不凡,車某略曾見識,但鐵師傅你是一派宗主,若然不幸走了下風,又怎樣說法?」

  移山手鐵夏辰更聽出話中有因,但對著他這副尊容,委實耐不住那股憎厭,氣往上衝,猝然答道:「鐵某彫蟲末技,貽笑方家,若是輸個一招半式,從此涼州算沒有鐵某立足之地!」

  車丕道:「君子一言!」他答:「快馬一鞭!」

  只見車丕將下半身寬闊僧袍扯起來,緊緊掖在腰間,口中冷叫道:「鐵師傅留神,看招!」他左手一揮,長長的袍袖倏地直抖出去,捲向移山手鐵夏辰面門,右手袖也帶起風聲,伺隙襲敵。

  他眼神一閃,已經瞥見袍袖裏怪手如鉤,作勢欲抓,暗忖道:「這魔頭大概用流雲飛袖的上乘氣功,配合袖裏的怪爪,倒不可不防。還是以陽剛掌力對付為上。」這時敵人衣袖已堪堪拂到,直像一朵寒雲,撩人眼目。他暴喝一聲,一式「黃沙漫漫」,雙掌倏然上下平擊,那股掌力委實驚人,只見冷面魔僧車丕筆直的衣袖倏地軟垂,露出黑黝黝的怪爪。

  好個冷面魔僧車丕身形如風,腳下斜踩,讓過正面,右手袖已電光石火般急襲敵脅,左手袖虛劃一圈,翻起一團雲影,擾敵心神。這式為寒雲爪中絕招「神龍一現」,招中有招,虛虛實實,兩隻鬼爪更在袖影中隨時傷敵。

  誰知移山手鐵夏辰功力不凡,但見他行雲流水般斜往前探兩步,同時身形也轉過來,雙掌封處,右手倏然猛揮,使出采自金剛散手的招數,一式「排山運掌」,掌力純屬陽剛,反擊敵人。他上來便決定以陽剛之力對付車丕,這打算可沒有錯。冷面魔僧車丕掌力稍遜,哪能正面相擋,只好滴溜溜一轉,避過這下移山般的掌力。雙袖一舞,化出朵朵寒雲,鬼爪如鉤,在袖影中倏忽隱現,他是施展寒雲爪,以上乘輕功,隨著鐵夏辰身形,上下飛舞。

  移山手鐵夏辰凝重如山,兩掌發處,總是吐氣開聲,加上掌風強勁,威勢也自驚人。一剎那間已拆了二十多招。忽然裂帛一聲,冷面魔僧車丕退將出來,左手袖已被扯破一大塊。他怒叫一聲,又撲上去,施展出渾身功力,險惡逾恆。移山手鐵夏辰雖扯破他的衣袖,但不算是便宜,因為當他以大力鷹爪扯破車丕衣袖時,前臂也被車丕鬼手敲了一下,隱隱疼痛。不過這不算落敗,他先扯破車丕的衣袖,才讓他敲了一下,算是扯平。

  當下兩人小心應敵,鐵夏辰以沉雄無匹的掌力施展出黃沙掌法,宛如黃塵蔽天,日月無光。冷面魔僧車丕身形如風,上下左右,星拋丸擲,衣袖抖出片片寒雲,鬼爪暗藏其中,陰毒無比。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這一戰由晌午打到傍晚時分。時候一久,漸見冷面魔僧車丕陰招迭現,他的掌力本遜於鐵夏辰,全仗手法怪異,身形迅疾見長,時候一久,被鐵夏辰摸清門路,哪還能支持?

  忽聽冷面魔僧車丕怪叫一聲,右手衣袖又被移山手鐵夏辰扯破一大段,這次他可沒有敲著人家,不由得心怯氣喪,腳頓處,倒縱兩丈許,欲待退走。移山手鐵夏辰殺心早盛,明知毀了一個魔僧,還有一個更為扎手的九指神魔褚莫邪,這時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口中暴喝一聲,一式「琵琶絕響」,雙掌一掄,腳下用力,竟跟蹤追撲去,掌力如山,眼看冷面魔僧車丕難逃掌下。倏然一聲怪嘯,起自左方屋背,說時遲,那時快,人隨聲到,一條人影,急瀉下來,剛好攔在兩人之間。那人影迎著移山手鐵夏辰如山的掌力,毫不畏懼,竟自舉掌相迎,噼啪一響,兩人都各退了兩步。

  這一下突如其來,鐵夏辰心中有數,知道自己是全力追擊,掌力已經用足,來人凌空而下,竟能接住,各退兩步,表面上是不分軒輊,其實自己已輸了。

  他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來人一定是與冷面魔僧車丕齊名的隴外雙魔之一,九指神魔褚莫邪。素聞此人神力天生,能橫推八馬,倒拽九牛,一試之下,真是見面勝似聞名,自己素以掌力沉雄凌厲見勝,也贏不了人家。再一打量面前的九指神魔褚莫邪,但見他身量中等,面目平凡,毫無起眼之處,左手只有四指,大約便是九指神魔外號來由。暗中奇怪這魔頭殘忍嗜殺,好食人肉,但外貌卻並不帶出狠戾之氣。

  那邊九指神魔褚莫邪也是心中驚訝,暗想道:「這廝和車老二戰了半天,掌力依然沉雄無比,要是開始時對掌,也許要輸給他,現在可不能說甚麼身份名望,乾脆叫車老二一同上來,收拾掉這傢伙。」他回頭一顧,只見車丕雙袖俱裂,神態狼狽,便叫道:「車老二,咱們一齊上,劈掉這廝。」

  冷面魔僧車丕精神一振,衝上前來,道:「你早該動手呀!現在非劈了他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移山手鐵夏辰身為一派宗主,這時哪能逃走,明知以一敵二,定遭毒手,卻傲然長笑道:「你鐵爺正好手癢,你們一齊上來吧!」

  隴外雙魔見他夷然自若,淵渟嶽峙地站在對面,不禁又羞又恨,怪叫一聲,正待動手,忽然右方屋背上有人朗聲道:「隴外雙魔威震邊陲,竟會以二敵一,你們怕不怕江湖恥笑呀?」聲音相當蒼老,但含氣斂勁,分明內力充沛。隨著語聲,一個人影飛墜下來。三人都愕然驚顧,原來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道人。

  移山手鐵夏辰看罷,並不認識這老道人,心中卻著實感激他來解圍。而且聽他剛才語聲的功力,可知是個武林高人,立地大為放心。

  只見隴外雙魔相顧一眼,九指神魔褚莫邪怪叫道:「老雜毛果然是西涼派的,接我一掌。」語聲剛歇,已是人隨掌走,勁風颯然,急襲老道人。

  那老道人動也不動,洪聲叫道:「就接你這一掌。」聲音未歇,九指神魔褚莫邪的掌已打到道人腹上,只聽「噗」的一聲,那老道人雪白的長鬚飄飄飛起,寬大的道袍也忽然鼓漲飄起來,就像他遍身吹出風來,將道袍撐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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