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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三个抗拒的人中,一个忽然“哎”地失声大号,右臂已让那怒吼汉子斩下,当心又加上一脚,扑翻地上,鲜血直喷。这一来守势更绌,使钢鞭那人,身手不弱,而且对阵争战的经验似乎也不少,这刻毫不慌乱。手中一支钢鞭,盘打起呼呼风声,更见严密无懈,他是索性跨在那少年身上,一支钢鞭,上抽下扫,毫无破绽。

  另外那人似乎胆怯,慌乱地乱砍几刀,一股猛劲冲出包围,落荒而走。包围的人让他自去,并不追赶。于是草地中变成七攻一的局势。而且那人还得保护脚下的人,不能移动半步,这差事可苦了。

  只招架了片刻,他的脚步屡屡浮动,这是因为招式练熟了,有时不觉要跨步拧身,故此脚下常常想移动。地下那华服少年,绻伏一团,已不成样子,忽然惊叫一声,伸手抱住使钢鞭那人的脚肚子。敢情他是怕这人也离他逃走,故此情急抱住那人的小腿。

  孙怀玉义愤填膺,忘了自己究有多大本领,首先伏腰用力一蹿,扑下草地,大呼道:“以众凌寡,算什么好汉,本公子来也!”赤手空拳,径奔战团。

  小阎罗屈军一把没揪住他,叫了一声,急忙纵出来,疾追孙怀玉。

  孙怀玉比他到早了一步,见七人之中,有两人提刀回身急搠,一面喝骂道:“杀不完的狗腿,留下脑袋!”刀风疾急,一劈头颈,一削双足。

  孙怀玉素来练的是盘弓走马,准备阵前杀敌冲锋,大显威风的本领。两膀力气倒是极硬。但对这种拳脚小巧功夫,却是平常。当下一个猛劲,扬臂腾身,上夺敌刀,下避敌袭。

  那两人大叱连声,刀势疾变,盘腰削顶,两下夹攻,孙怀玉吃一惊,猛然一拳捣出。可是人家的刀长,自己拳头却短,这一拳等于虚打,眼看刀光临体,血染草坪。

  后面屈军已如一阵风般转在他身前,双臂齐起,使出金刚散手中“旋风扫叶”之式,弯指如锥,一手斜敲刀身,一手却疾抓拦腰砍来敌人手腕。高手发招,间不容发,恰到好处地破解了孙怀玉杀身之厄。

  那两人哪知这矮子竟是以金刚散手驰名武林的小阎罗,撤招不及,“当”的一响,那迎头砍下的汉子,手中刀如被人拿大铁锤横砸正着,虎口立刻裂开,刀也脱手飞去。另外那人则“哟”的一叫,持刀手腕,已被敌人张指抓住,但觉如被钢钳钳着,骨头碎裂,痛彻心脾。

  这原是眨眼间之事,屈军练就的都是阎罗王召见的重手法,只见他已化为“钟鼓齐鸣”之式掌风分两处卷起,两名攻袭孙怀玉的大汉,各各惨嗥一声,已让他打碎胸骨,心肺稀烂而死。两个身躯,横飞出丈许。方才落地。可见小阎罗屈军手法之重,实是惊人。

  两个死的,都不是围攻七人中的好手,这刻有人一声断喝,又分出两人来,一个是被唤作老四的好手,使一根虎尾三截棍。另一个使的是单刀。他们见同党惨死得这么快,那老四眼睛都红了,抖起三截棍,呼地斜砸下去。另一个则似乎胆怯,身形窒了一下,才寻隙搠去。

  小阎罗屈军杀戒已破,雄心顿起,纵声长笑,铿锵如巨钟忽鸣,山谷相应。脚下纹丝不动,两臂作势,神态威猛,三截棍挟着风声,快要砸在脖子上,只见他忽然卸肩沉身,使出“将军解甲”之式,那三截棍尖擦耳朵而过。老四真非庸手,不等招式用老,猛然撤回,另一头已顺势疾射,点向胸膛。另外那汉子的单刀比他的变招快一步,搠向小阎罗屈军胁下。

  屈军脚下依然纹风不动,稳如盘石。微一侧身,张臂一挟,正好将单刀挟在腋下。那人吃一惊,情急用力一拔,正如蜉蝣撼树,半丝也没动。急忙撒手后退。

  这当儿虎尾也似的棍尖,当胸点到,他连忙侧身,伸手一捞,老四已腕上一错劲,荡开棍尖,竟自捞个空。小阎罗屈军摔掉腋下的单刀,张臂如鹰,向老四扑去,口中嚷道:“好家伙,真有两下子,再接我这一下……”话声中,施展开金刚散手,掌风山呼急响,一连三掌,把老四打得退开一旁。

  另外那个捡起单刀,不理孙怀玉,急急扑向屈军,为同党助力。小阎罗屈军微一凝步,倏然掉转身躯,迎面瞋目大叱一声。那人吓了一大跳,倒退不迭,手中刚捡起的单刀又掉在地上。

  孙怀玉心神一定,连忙退开一边,却见德贝勒也从石后现身,走过来,两人站在一起。孙怀玉道:“你看!屈兄一人已绰有余裕啦!”

  德贝勒轻轻笑道:“你鲁莽得可以,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也给忘了。”他歇了一下,又道:“屈兄的轻功较差,否则你也不必受惊!”言下大有如果是他德贝勒,早就赶在他头里之意。

  孙怀玉不以为然地道:“屈兄的轻功不弱了,你看他的身形多快……”

  德贝勒道:“这样旋身挪步,不算是轻功。轻功讲究冲刺之快,与及跳弹之高。到了妙处,能够在空中盘旋而下,方是上乘身手。屈兄的外功奇佳绝妙,但轻功则不敢恭维了!”

  孙怀玉恍然地瞧着屈军,这时,他乃是一敌三。另外那使钢鞭的对手只剩下两人,神情轻松得多,可是被脚下那个少年缠拖住足踝,施展不开鞭法,兀是守多攻少,勉力招架而已。

  小阎罗屈军逗弄敌手好一会,那老四红了眼睛,拚命进扑,如逢不戴之仇。屈军怒叱道:“老爷手下留情,你这厮还不知进退,敢是找死?”口中说着话,双手毫不在意地逼开二柄单刀。老四乘这空隙,棍尾一挑,从下卷进。屈军错步闪开,顺手骈指敲他“曲池穴”。老四棍交左手,忽地横扫,竟是拚着受伤,与他拚命招数。小阎罗屈军火气上腾,心中电光石火般一忖:“老爷是何等人物,会教你拚命得手?你这厮是不要命啦!”

  只见他一手捞棍,一手改敲为拍,底下飞起一脚,同时之间,发出三招。老四狂吼一声,腹腰处被他以大摔碑手掌力,击个正着,那支三截棍也被他夺去。另外一个汉子的单刀也被他踢飞。只见老四身形平平后飞丈许,噗通掉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

  剩下一个还有单刀在手的,哪敢进招。呼啸一声,掉头就走。那边猛攻的两人,也自望见这边的情形,只听那使朴刀的惨厉大叫一声,掉头而逃。其余两人自然不甘落后,跟着飞蹿,剎那间,走个一干二净。但草坪上却有四具尸体,或仰或仆,动也不动。

  小阎罗屈军傲然长笑,声震山谷。德贝勒和孙怀玉走过去,德贝勒也是大笑道:“屈兄技藏已久,今日可打个痛快了!”

  屈军道:“区区鼠辈,何足道哉!”三人不禁相与大笑。

  那使钢鞭的人,扶起地下的华服少年,走过这边来,弯腰为礼,说道:“多蒙几位仗义,赶走贼党,在下感激不尽。这位是湖广总督梁大人的公子官讳士伦。在下徐元盛,敢问各位贵姓高名!”

  三人见那徐元盛,年纪已届中年,相貌端正,言词疏朗,不肯怠慢,各各还施一礼,通了姓名。其中除德贝勒乃是用金瑞的假名外,其余两人都以真姓名相通。不过他们都没甚理睬那华服少年,在他们眼中,湖广总督也不算什么,何况他的脓包儿子?

  湖广总督公子梁士伦哆嗦道:“徐师傅,我们回去吧,不上峨嵋山了……”

  徐元盛这时不暇回答,自个儿松开扶住他的手,弯腰去细察那断臂的武师。只见他胸前衣服已碎,露出一块黑色脚印。猛然起立道:“陈师父已丧命在那贼子脚下,哼,这些骷髅党好歹毒,竟穿上钢底剑靴……”

  德贝勒三人都诧一声,德贝勒道:“骷髅党不就是十余年来,在黔贵出没的盗党么?”

  徐元盛点头道:“正是,他们为首五人,彼此以排行称呼而不名,这次只有二个首领现身,一是老二,一是老四,禀赋凶狠,奋不顾身。刚才的情形,料各位恩公也看到了!梁公子也不自知几时得罪了他们,听他们的语气,好像曾伤了他们手下徒党之故……”

  德贝勒忙道:“徐兄技艺超妙,应是江湖名手,彼此不必客气,以后莫再称以恩公……”

  孙怀玉也重申此意,徐元盛只好应允了。谈了片刻,三人便要别去。梁士伦急声叫道:“三位好汉且慢,敢问三位要往何处?”

  德贝勒道:“我等下山,未知公子有何见教!”

  梁士伦忙扯徐元盛道:“徐师傅,我们赶快一道下山,就和三位先生同行!”

  徐元盛自无不可之理,不过觉得尸身就这样摆着不大好,便道:“那么可否请三位兄台稍等片刻,在下将这些尸体埋好,再一同下山如何?”

  三人同时首肯了,徐元盛连忙去拾一把单刀,往林中掘地,屈军也去帮忙。剩下德贝勒和孙怀玉,便和梁士伦攀谈起来。

  梁士伦首先展询邦族,他们当然不会据实作答,胡乱捏说是先世在京城业贾,这次来峨嵋朝山还愿,结伴同行。至于那屈军,则是一位老拳师之后,家传武艺,甚是了得,和他们均是友好,拉了一道作伴等等。那公子一听家世,没甚来头,言语间便有些生硬,隐隐有摆出总督公子的架子之意。不过,他还怕路上盗党寻仇,想邀他们做伴,故此未敢露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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