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劍懸情記(115)_司馬翎

一一五

　　當下又道：「不過今晚之事，早就落在我算中。因此我預先做好六封假信，交由方兄帶去，再由傅兄轉交出來，傅兄請為我證實這話！」

　　傅源說道：「花姑娘的話全無一字虛假，那幾封真函我早就埋藏在另一地方！」

　　眾人但覺奇事層出不窮，都甚感迷惑。花玉眉伸出手道：「幾位可把那信還給我，拆開一看便知！」

　　葉重山和大孽尊者一齊取信送給她，婁堅雖是取出，卻一逕拆開，道：「讓我先瞧瞧……」

　　花玉眉心想：「他若不是恐怕被我看出暗中拆閱過此函的痕跡，何須急急自拆？不過說不定那長衫客得到手下報告書信是假的一節，乃是拆看岑澍或井步虛、施獨足等人的信函知道的，是故我不能遂下斷語，仍須再試一次。」她面上絲毫不動聲色，婁堅抽出信箋，只是一張白紙，眾人見了自是深信不疑。

　　花玉眉說道：「瞧來對方竟是怕五大門派掌門人收到書信之後，一齊離山出頭。現下峨嵋、武當、點蒼三派有人失手，我們唯今之計，一則設法將種種情形通知五大門派掌門，一則集中力量先行營救。至於傅兄手抄的武功秘笈最好等明天才去取，免得黑夜中反而不易周察防備！」

　　眾人議論一會，約定時間，這才分散休息。到了翌日中午，眾人齊集鑄劍樓中，獨獨少了個花玉眉。荊登齡告訴眾人說她另外有事，不能參加。於是大夥兒由傅源帶領，一同走出葉府，彎來繞去，走到一條巷內，原來此地乃是葉府後面，緊貼著葉府後面花園。

　　傅源指住巷中一戶人家，說道：「在下到了江陵，就在此處租貸了一間房子，每日埋首憶錄先師秘笈，如此過了三個月，其間還幸而得到一位姑娘幫助，才能將許多人形畫出……」

　　葉重山心中一震，暗想他口中的姑娘莫非就是女兒葉婉？

　　傅源接著道：「秘笈之事辦妥，在下便在葉府圍牆上挖出兩塊磚頭，藏在其中，再填補好，務分查不出痕跡來，在下把這一切弄好，卻不料突生變故，以致幾乎前功盡廢！這些事不必多說，三位師兄請過來，秘笈便在此處。」

　　他走到牆邊，龍虎莊三老跟上去。傅源從下面數起，數到第六塊，便伸手撬挖，兩塊磚頭應手而出，都是半截的磚塊。

　　荊登齡伸手入洞，掏出一個長形木匣，揭蓋一看，匣中放得有三本薄薄冊子，頓時面露喜色，說道：「師弟啊，這差事辛苦了你啦！」

　　傅源欠身說道：「大師哥說那裏話來，先師之命，小弟縱是粉身碎骨，也得去做！」

　　站在最外面的大孽尊者突然喝道：「你是誰，給我站住！」

　　荊登齡聞聲立即背貼牆壁站定，荊登韶、司徒登瑜二人分立他前面左右兩側，傅源一瞧這陣勢，移步站住最前面的位置。

　　只見來人是個面貌枯瘦的中年人，身穿一襲青布長衫，毫不起眼。可是一舉手就把大孽尊者震開兩步，欺身迅撲入來。

　　陰嫗顧亥叫道：「就是這長衫客──」掄杖疾掃過去，那長衫客一彎腰，唰地從枝下穿過，左手一招「南海擒龍」，五指扣搭婁堅手腕脈穴，右手一招「六丁開山」斜劈出去。

　　婁堅迅快變化掌招，雖是不曾吃他扣中穴道，但身形迫得退閃一步，讓出道路。

　　另一邊正是葉重山出手，見他掌力劈到，當即運足內功發掌迎擊。雙掌一交，但覺對方力道倏然斜斜黏開，他豈肯讓他搶佔先手，也用黏勁往回帶。驀地掌上一鬆，對方三指已幾乎搭到脈門之上，駭了一跳，火速縮回手掌。

　　這長衫客連闖數關，雖是出其不意，但這等功力身手，亦足以震撼武林。他面目間毫無表情，左手伸出疾抓傅源。

　　傅源出掌在先，卻還不及他迅快，眨眼間手腕已被長衫客抓住。孟若虎在兩丈外大叫道：「傅大哥小心……」叫聲中只見傅源五指舒展，不知如何也勾住對方手腕。那長衫客見脈門受制，還能反施奇襲，口中低噫一聲，大拇指縮起來微微後轉，直向傅源虎口捺落去。傅源四指雖是勾住對方脈門，但此時無暇發出內力制敵，鬆脫了食指，拱起第二個骨節，恰好頂住長衫客拇指下搭之勢。

　　這兩人在俄頃之際，方寸之間，各自攻守了兩三招，都是世上罕見的奇奧手法。旁的人看不真切，但龍虎莊三老卻完全看在眼內，暗忖對方指法固然神奇，但傅源的手法也是見所未見。想是峰叔後期才精研出的上乘心法，不由得對這本秘笈更加嚮往仰慕。

　　長衫客發出內力，極是強勁，幾乎震開傅源五指。恰好此時天馬行空霍陵長嘯一聲，從空迅快飄落，呼呼呼連劈三掌。長衫客用右手封擋，一一化卸，但這一來便無法全力進攻傅源。

　　荊登齡突然大喝一聲，揮掌猛劈出去。原來不知何時一個人從牆上縱落他身側，揮兵器襲擊，此人的兵器是支玉簫，敢情正是洞簫仙客胡培！

　　荊登齡一掌劈開洞簫，心中陡然掠過一個念頭，他為何落在我空著手的右側？疑念一生，更不多想，喝道：「二弟接住！」在手木匣迅快脫手送出，果然風聲颯然微響，由左邊牆頭躍下一人。當即運足家傳神功，左手化作虎爪形，猛劈出去。

　　左邊牆上跌下之人正要凌空截取木匣，但荊登齡左手虎爪已發，勁力威猛無比，只好出手封架。此人正是四客之一的冷心孤客唐天元，他手中的仙人掌功力深厚，一招「雪泥鴻爪」，掌勢斜落，不但消卸敵人勁力，順勢迅劃敵臂，迫得荊登齡縮回手臂。他趁機猛撲荊登韶，仙人掌起處，連發數招。

　　荊登韶又效老大故智，一瞧敵人來勢凌厲，自己單憑一手實難對付。便喝一聲「三弟小心接住！」拋過木匣，雙手齊出迎鬥唐天元。

　　這時那長衫客背後已受到被攻的威脅，他右手一劈和霍陵硬對了一掌，只震得身子搖晃不定。天馬行空霍陵心想這廝功力雖是深厚無比，但到底分心拒敵，這硬拚之法對自己大是有利，當即連劈三掌。長衫客每招一掌，身形都連連搖震。第三掌過處，只聽他冷笑一聲，左手一揮，傅源直摔開去。

　　葉重山失聲叫道：「老霍你中計啦！」霍陵也是當代名家，一看已曉得對方竟是用傳力功夫，那三掌硬劈之力完全傳到傅源那邊，想是已經震成內傷，心中大怒，提功聚力，猛撲過去。

　　長衫客一閃身，快逾電掣般落在荊登韶身側，一掌拍去。霍陵趕緊縱回接應，長衫客那一掌竟是虛招，身形一晃已落在司徒登瑜面前。

　　此人長得枯瘦矮小，但凶悍之極，雙足才沾地面，雙手已連環發出四招，或拍或劈，或點或試。司徒登瑜此時木匣無法拋了，單手應戰。第四招上被長衫客一堂掃在臂上，只感一陣劇痛攻心，不禁驚駭交集，暗道這人掌上不知煉得有何種功夫，如此霸道。

　　長衫客一招佔先，身形一矮，整個人撞入司徒登瑜懷中。那長衫客對於貼身肉搏之術別具功夫，不論膝頂肘撞，都恰好制住司徒登瑜穴道，接著一個觔斗翻開，那木盒已落在他手中。

　　其餘眾人從四方八面合圍攔截，長衫客一揚手，木匣飛過圍牆，落在葉家花園之內。眾人攔截他是其次，奪回秘笈才最要緊。天馬行空霍陵，葉重山和婁堅三人一齊躍過圍牆，只見一條人影扶住木盒奔去，迅度極快，一瞧而知難以趕上。

　　巷子中的長衫客發出兩支袖箭，分襲荊家兄弟。這等普通暗器在他手中發出，強勁得有如用強弩發射。荊氏兄弟不敢不閃，胡、唐二人趁機奔逃。

　　長衫客連衝陰嫗顧亥及大孽尊者兩關，躍上對面屋頂，回頭冷笑一聲，飄然而去。

　　眾人聚攏一起，先查看傅源和司徒登瑜，後者損傷不重，只是臂上有個小小銀針，才知道剛才竟受不住長衫客的一掌，敢請他掌上暗藏陰毒暗器。至於傅源雖是內臟受傷，卻不嚴重，只須將養數日便可復原。

　　大家都感到十分無顏，傅源呻吟一聲，說道：「三位師兄可否陪小弟到一處地方，找人醫治？」龍虎莊三老齊齊道：「這有何不可！」當下由荊登韶扶住他，荊登齡則向眾人告辭，約好見面日期。

　　四人走出巷外，傅源精神一振，反而拉住荊登韶迅快奔去。三老料他必有道理，不發一言，緊緊跟隨。

　　他們從一條橫街奔出，街口行人甚多，驀地七八輛馬車從前後左右駛到，把他們圍在當中。傅源抬眼四望，低低道：「這一輛，快！」三老跟他躍入車內，隱約見到驅車之人好像是方麟改扮。

　　那七八輛大車，一齊分散，每輛車子都垂下簾子，密密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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