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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他腳勢將發未發之際,崔靈忽然感到對方這一腳奧妙無方,若是踢將出來,不論如何封蔽閃避,也難以抵擋。心頭一凜,疾忙躍退尋丈。他一直佔住主動搶攻之勢,是以這刻退出圈外,毫無困難。

  一眾高手都不覺大聲喝采。井步虛道:「衡山金剛腳威震天下,果是名不虛傳,小道極是佩服!」眾人都點頭稱是,荊登齡低聲道:「請問霍老前輩,昔年家叔如何抵擋得住衡山野樵譚空谷前輩這一腳?」

  天怪行空霍陵道:「昔年譚空谷功力還未及這位婁兄的功力深厚,那一腳踢出之時,力道將發未發之間,峰兄已經抓住他的足尖。以老夫看來,衡山這一招金剛腳功夫目下已大有精進!」

  龍虎莊三老都點點頭,霍陵又道:「以我想來,各派昔年放在峰兄手底的絕招經過二十年之久,必定都有改進,所以他們無不急於得到峰兄遺書,瞧瞧峰兄傳下的手法,是不是仍然破得了他們研改後的招式?」

  那邊廂婁堅已不敢再上前和崔靈纏戰,要知他的金剛腳本來分快慢兩種。但他當時不敢抬目碰到對方眼光,是以只好施展慢招,迫敵自退。

  勾魂怪客崔靈雖是被對方迫退,事實已佔了先手,當下得意洋洋地仰天怪笑。

  井步虛掣出落月斧,緩步上前道:「崔施主絕藝果真足以驚世駭俗,小道不自量力,想請教幾招刀法……」

  冷心孤客唐天元同地縱上來,仙人掌橫架胸前,冷冷地瞪住這個仙風道骨的中年道人。

  崔靈道:「唐兄不甘寂寞,兄弟只好讓他一場!」井步虛主要是想借崔靈的勾魂奇功,測驗自己多年來在山中靜修的定力,因此唐天元出場,他真想就此退開。不過一眼望見唐天元冰冷驕傲的神情,便即改變心意,朗笑一聲,道:「唐施主名列四客之內,和崔施主沒有什麼分別!好,小道就請教幾招!」

  冷心孤客唐天元一向極少開口,這刻仍然不聲不哼,踏步斯身上去,出手先攻。井步虛長斧一舉,宛如行雲流水般繞敵迅走,瞬息之間已攻出數斧。他手中的落月斧形式古雅,斧身只如尋常樵子所用的一般大小,施展之時,空靈飄洒,宛如仗劍。

  冷心孤客唐天元也施展詭奇手法,往往在間不容髮之際搶攻,功力十足,比起井步虛的空靈飄逸,別有一番風味。這兩人只鬥了十來招,便已在這等場合之下,不宜纏戰過久,是以各自辣手盡出,招招都是拼命的手法。

  井步虛落月斧突然間風格大變,從空靈飄逸一變而為剛猛沉實,斧勢雖然緩慢得多,但每一斧都用上十成其力,威猛之極。

  他斧勢乍變,觀戰之人看得真切,都大聲喝起采來。噹噹噹連響三聲,第三斧落處,唐天元手中仙人掌脫手墜地。

  井步虛收斧縱開一分,口中說聲承讓,冷心孤客唐天元拾起仙人掌,面上神色冰冷如故,也退開一邊。原來此人天生冷面孔雪心腸,這等榮辱得失,他向來不放在心上。眾人多半都不曉得,見了不禁大感奇怪。

  崔靈走出當中,招手道:「井真人斧法高明,但區區還要見識見識你的定力修為!」

  井步虛道:「小道求之不得,這就請施主指教!」他只以為崔靈乃是無心巧合之意,其實崔靈一生攻研勾魂攝心之術,因而是是精擅捉摸別人心理變化,井步虛的心思早就被他著穿著透。

  兩人互相迫近到五尺以內,井步虛揮斧迅斫,腳踏九宮方位,身形飄忽不定。崔靈的緬刀如電掣雲湧,忽然抹喉,忽而劈腕,長拒近攻,使得十分出色。

  看看拚鬥了十二三招,崔靈刀勢越見強盛,井步虛似乎只能自保,無力反攻。一眾高手都看得暗暗納悶,心想那崔靈一上手就搶攻至今,完全憑的是真實武功,難道井步虛的落月斧今日碰上剋星不成?

  大孽尊者看得不耐,大笑一聲,只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接著喝道:「崔靈快滾過來,待老和尚送你到西方極樂世界!」他雖是出家人,卻不用施主這類詞語稱呼人家!

  勾魂怪客崔靈托地縱出圈外,冷冷道:「尊者須得先問一問井真人,他若是同意,兄弟自當向尊者討教幾手少林絕藝!」

  大孽尊者覺得有理,當即問道:「井步虛你同意不同意?」他自恃輩份與井步虛的師父白藤真人一樣,是以直呼井步虛的名字。

  井步虛氣得面色發白,心中恨死這個魯莽和尚,要知他若是同意,不啻當眾承認武功不及崔靈,迫得讓給大孽尊者。若不同意,以大孽尊者這等脾性古怪之人,勢須當場翻臉動手。至於他倚老賣老,直呼姓名之舉還是小事。

  一眾高手都曉得井步虛心中的作難,心想只要井步虛應對不妥,眼下便先爆發少林武當之間一場血戰。

  井步虛沉吟未答,廳中寂靜如死。勾魂怪客眼見自己詭謀得售,正在顧盼自喜。忽地一條人影直撲入場中,厲聲喝道:「崔靈咱們先算算舊帳!」

  眾人轉眼望去,只見撲入場中的正是桓宇,他手中的飄香劍雖是木質之物,但這刻卻帶出破風之聲,去勢甚是猛惡。

  崔靈不敢低估他的武功,連忙揮刀應戰,晃眼之間,已迅快攻拆了六七招。

  這麼一來早先僵持的局勢無形化解,井步虛心中甚是感激桓宇,防他萬一有失,便不退開。

  大孽尊者抓抓光頭,看了一會,眼見桓宇的劍法雖是奧妙高明,但功力不足,實難制敵死命。當下步入場中,左手解下腰間的兩面鋼鈸,托在掌上。

  他迫近戰圈之際,崔靈已自瞥見,心想這個老和尚性情行事與眾不同,可能出手夾攻。當即刀掌齊出,仗著內力較強,迫退桓宇。

  大孽尊者道:「還是洒家來吧!」衝入戰圈,右手一拳劈去。桓宇趁機縱開,恰恰落在井步虛身邊。井步虛稽首道:「小道剛才險險難以落台,幸得桓施主相助,恩德難忘!」桓宇還了一禮,道:「井真人好說了!」心中卻暗暗想道:「我這個笨主意居然收效,實是僥倖,若是花玉眉在此,她定能想出妙計!」他一直都沒有想到花玉眉,此時驀地記起,但覺無限惆悵。

  井步虛道:「小道雖是修持多年,但信心仍然未堅,故此早先一直戒備崔靈的攝心之術,反倒在武功上落了下風!」

  桓宇道:「那廝的迷魂攝心大法實是高明,在下曾經吃過大虧,確是不能忽視!」

  正說之間,大孽尊者鈸影翻飛,已困住崔靈,原來大孽尊者手中這對鋼鈸不但招數神奇,功力深厚,尤其是能夠脫手擲出傷人,因此崔靈大有防不勝防之感,許多毒辣刀法都施展不出,十招不到,便落在下風。大孽尊者初時衝入戰圈時,先是右拳猛擊,迫得崔靈退步收刀封架。這時他右手一揚,上面的那面鋼鈸疾飛出去,崔靈吃了一驚,迅快閃開。卻見那面鋼鈸忽地退飛回去,落在大孽尊者手中。因此崔靈得知這兩面鋼鈸另有細繩紮住,收發由心,這種兵器本來就不易對付,何況由大孽尊者這等高手使用,更加難當。

  大廳中采聲四起,大孽尊者更加起勁,雙鈸倏來倏往,宛如蝴蝶穿花,使人看得眼都花了。冷心孤客唐天元不覺踏前兩步,左側丈許處傳來噹的一聲,接著一個陰森森的口音道:「姓唐的別打算以多取勝!」唐天元轉眼一望,原來是人屠施獨足。他的鐵拐點地時又發出當一聲,人已移近到六尺之內。

  大孽尊者左手鋼鈸驀地平推出去,正好封住崔靈緬刀,大響一聲,崔靈被他絕強內力震得退了五六尺遠。大孽尊者口中喝一聲著,右手鋼鈸脫手激射崔靈面門,這一招快如掣電,人人都瞪大雙眼,等著那崔靈倒斃。

  鋼鈸光華閃處,崔靈又退了兩尺,頭臉上掉下一物,像是身首分離。

  但眾人既不聞慘叫之聲,又不見血光進濺,定眼看時,原來崔靈頭上罩著的黑布袋被鋼鈸齊頂削斷,掉了下來,人卻未曾受傷。

  黑布袋落下,便露出崔靈那張盡是刀疤劍痕,五官殘缺的畸形面孔,眾人見了都不覺一怔,心想:「好醜陋可怕的面孔。」

  崔靈面上唯一完整的雙眼中陡然射出奇光,森冷如劍,深邃如海。

  大孽尊者初見他全貌之時,也像旁人一般避開他殘缺的五官,目光移到他完好的雙眼,正好接觸到他這兩道奇異的目光,不禁又是一怔。

  崔靈道:「你決打不過我,你決打不過我!」聲音中蘊含無比的信心力量。同時舉步迫近去,驀地舉刀疾刺。

  就在他迫近舉刀之際,桓宇已提氣大喝道:「尊者小心暗算!」

  大孽尊者微微一震,心中又是明白又是恍惚。但緬刀刺來之時,他卻本能地揮鈸封架刀勢。

  崔靈本待煞住刀勢,誰知腕臂酸麻,不聽指揮,尖刀還是刺中鋼鈸噹的一聲,自家震退了兩步。大孽尊者也因這一震清醒了許多,環視四周的人一眼。只見人人神情奇異,登時明白自己險險折在崔靈的迷魂攝心大法之下,心中微凜,不覺退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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